釉釉也跟着跳下来,手指往岳十仲轻轻一拂,身体便能动了,他一手将睿颖拉到自己身边,快速低念咒语,与釉釉连手阻止草人逼近。
胡悦原先漫不经心的面孔渐渐狰狞,尖利的爪子与镰刀击出令人心惊的金属碰撞声,妖诡的红光在眼里翻涌,他的视界被覆上一层红,激得他狂性大发,攻击越发凶暴无章法。
小橘也收敛起先前的桀骜,专心应付起胡悦,镰刀如臂使指,月弧般的利光闪了又闪,与胡悦打得不相上下。
只是随着胡悦身上黑气越浓、眼中红光越烈,面对小橘的攻势他竟闪都不闪,直接粗暴地硬碰硬,就像是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只想要疯狂撕咬敌人。
小橘镰刀一转,杖柄往胡悦腹部狠狠一撞,在对方踉跄后退之际,又疾速欺上,至阳之血炼成的镇魂钉冷不防朝他肩头刺下!
戳进肩膀里的暗红钉子并不大,甚至伤口也不深,胡悦却是低吼一声,可怕的灼热感烧得他表情扭曲。
“釉釉。”小橘朝后方喊了一声。
“来了。”灰白长发少女在封住最后一个草人后,脚尖轻巧地在地上点了点,转眼间已来到胡悦身前。
她细白的指尖点在他的额头,就这么一个简单动作,却让胡悦如同被定住一样。
睿颖好似看见白色光丝流泻而出,一丝丝钻进胡悦的皮肤里,随即她吃惊地发现到对方躁动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脸上似荆棘的黑色纹路也在不断消退。
小橘提着镰刀站在一边,直到釉釉放下手指、胡悦眼里的红光完全散去,他才让那把镰刀恢复成原本的符纸。
胡悦的身子不稳地晃了晃,但很快又稳住,他轻碰了下肩上的细小伤口,虚弱地苦笑一下,“原来是镇魂钉。”
“是啊,痛一点才能让你清醒过来。”小橘双手抱胸,一脸理所当然,“反正那个钉子还弄不死你这样的狐妖。”
“狐妖吗⋯⋯已经是狐妖了啊。”胡悦怅然地喃喃低语,再看向睿颖时,碧眼里是浓浓的歉意,“我很抱歉,小睿颖,我没有想到怨气会反噬得这么快。”
“你现在⋯⋯没事了吗?”睿颖谨慎地问,抓住岳十仲手臂的手指还有些紧绷。
“我没事了。”看着她余悸犹存、满是泪痕的脸,胡悦越发感到愧疚,嘴里也微微发苦,“托他们两位的福,现在的我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他曾是守护丰和村的神明,失去香火与供奉的他,神力日渐衰弱,根本无法阻止村民对外地游客展开的狩猎,于是他靠着吸收死者的怨气来增强力量——它们的双脚被绊脚绳套住,困在红棺里无法超生,怨气自然冲天。
只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被强烈的怨念侵蚀,才会失去理智地对睿颖出手。原本,他只是想亲手将日记交给她而已。
但胡悦无法否认,这个念头的出现,也许便是被那股负面能量所影响,他无意识地想要引睿颖前来大仙庙。
想要获得睿颖体内的那个东西,茗灵留给她的宝物。
“颖颖、颖颖,我收到你的简讯了,你还好吗?没有受伤吧?”釉釉一见场面已控制下来,就像只小鸟儿般扑向睿颖那边。
小橘伸出去的手只来得及摸到一片衣角,不禁暗暗咂了下舌。
被釉釉一抱,睿颖已停下的泪水又滴滴答答地流了出来,她呜咽一声摇摇头,也紧紧回抱住对方,心里一直绷得紧紧的,那根快要断裂的弦终于可以松下来了。
她没有想到,釉釉真的出现了。
好友的承诺就像是黑夜里亮起的灯光,驱散了她的不安与害怕,让她心头发酸又喜不自禁。
但睿颖很快就松开釉釉,她抹抹脸颊,忧心忡忡地看向岳十仲的肩,那件用来包扎的外套早已被鲜血浸得一片暗沉。
“釉釉,只有你们来吗?老板有一起吗?”
“师父他会晚一点儿到,大概再二十多分钟吧。”釉釉也看见岳十仲的伤,细眉微蹙,对着金棕发色的少年说道:“小橘你前面开路,我们先离开树林。”
“我让它们送你们出去吧。”胡悦的手指朝两个草人虚点,只见它们安静地站了出来。
睿颖下意识先站到岳十仲身前,这个反射动作落在胡悦眼里,让他知晓自己造成了睿颖多大的阴影,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我不会再伤害你了。”胡悦语气温柔又斩钉截铁地说道:“再也不会了。”
“再见,胡先生。”睿颖深呼吸了下,让自己可以对他露出一个明亮的笑,“我之后会再⋯⋯”
“不须要再回来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胡悦打断,那名黑发碧眼的男人凝视着她,柔声说道:“这个村子的报应很快就到了,也许连这里都不会存在。”
“那你?”睿颖睁大眼,担心地问。
“我会没事的。”胡悦朝她微微一笑,怨气退去之后,他那身长衫又恢复成颜色优雅的天青色。
在睿颖的注视下,那抹修长身影越来越模糊,就像水面被投入小石般轻轻晃漾,很快便消失无踪。
只剩下悦耳的嗓音被沁凉的晚风吹送着,拂过睿颖耳边——
“小睿颖,你要小心老虎。”
老虎,为什么要小心老虎?
睿颖一时想不透,决定等今晚事情告一段落后,再来深思。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赶紧送叔叔去医院包扎。
在草人引路下,他们几人没有花太多时间便顺利抵达杜鹃花步道了,再沿着这条路走到底。
约莫十分钟左右,就能看见路灯炽白的光芒。
然而当睿颖等人站在步道出口时,却意外看见一辆辆警车正往村子方向开去,红蓝光芒闪烁不停。
岳十仲与睿颖立即想到是派出所的警察,忙不迭示意釉釉与小橘也藏在阴影里,不要被人发现。
直到警车完全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几人才走了出来。
“师父说会在候车亭等我们。”小橘看着手机上的讯息,左右张望一下,“候车亭在哪?”
“往右走,走五分钟就到了。”睿颖领着他们走过去。
候车亭还是白天的那个候车亭,亭子里却不见穿着吊带裤的草人,但这时候已经没有谁有力气去追究草人跑到哪里去了。
睿颖扶着岳十仲坐下来,一下子忧虑地看看他肩膀,一下子又跑到候车亭外头,盼望可以早一点看到车灯出现。
“颖颖,来我这边。”岳十仲温和喊道,在她匆匆走过来时,他拉着她也坐下,“我的伤口没有你想象的严重,不要担心。”
“是啊,保证死不了的程度。”小橘插嘴,立即换来釉釉踩过来的一脚。
“你要专心看师父的车来了没。”她软软叮嘱。
“有有有,我很认真地在看。”小橘连忙一改懒散的站姿,挺直背,探出头。
一会儿过后,一辆灰色休旅车在候车亭前停下,车窗降下,露出左易那张极其俊美的脸庞与标志性的红发。
“上车。”
短短两个字对于睿颖来说仿佛天籁之音,看向左易的眼神透着闪亮亮的光。
这一刻她再也不觉得老板恐怖了,老板根本是天使啊!
休旅车后座有两排座位,小橘与釉釉坐在第二排,睿颖则和叔叔坐第一排。
“师父,我们刚刚看到好多警车,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釉釉疑惑地问道。
睿颖也竖起耳朵,现在她处于一种安心状态,自然有心思去关注这些事情了。
左易直接将副驾驶座上的手机扔向后方,淡淡说道:“自己看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