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睿颖用手机往四周一照，借着亮白的光看见此处的石头上与树桩下遍生苔草，树干也附着不少藓苔，青绿、白绿、灰绿交错排列，仿佛替树干包上一层外衣。

与白天快到毛绒林时所看到的景色与感觉到的氛围一样。

当一缕松萝从上方垂下，碰触到睿颖的脸颊时，她终于可以断定这个地方的确是毛绒林了。

换言之，只要穿过这片树林之后，就可以见到胡先生了。

睿颖有太多的疑问想问他——为什么要派草人找自己？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村子的变化？白仙姑、红棺材，还有村民们的异样⋯⋯

虽然之前曾有过一个大胆又可怕的猜测，可是睿颖却无比希望并不是真的。

如果真是事实，那么燕语该怎么办？

想到那个又冷又艳的女生，睿颖心里忽地一突，一时没注意到前方有块石头，猝不及防地被绊了一下，重心不稳往前扑去。

“小心。”岳十仲眼捷手快地拉住她。

“谢谢叔叔。”睿颖站直身子，下意识向对方道谢，但心思却是飘到了在地下室的那时。

叔叔曾说过，有一名警察要上山去支持，支持谁？要抓谁？

“颖颖，”岳十仲见她止步不走，关切地询问，“怎么了？”

前头领路的草人似乎察觉到后方的状况，虽然没有回头看，不过立即停了下来。它们不动的时候，就像是这座树林里的装置艺术品。

睿颖看着岳十仲，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说明她不合时宜地担心起一件事。

他们两人的体力都耗得差不多，好不容易才有一段勉强算是安稳缓和的空档，而不是这里被追、那里被追，现在再去在意起另一人的安危，就仿佛是一种不自量力的行为。

在黑灯瞎火的树林里，她根本无法保证自己能去救下⋯⋯

睿颖的思绪骤然被一道凄厉的女性惨叫打断，那声音听起来像痛得撕心裂肺，恐惧得满怀绝望，如一把尖利的刀割裂了阒寂的山林。

“叔叔。”她突然抓紧岳十仲的手腕，“让我去看看，我会量力而为的，保证不会冲动行事。”

她急切地说，蜜色的脸庞满是恳求，那一声声惨叫仿佛也割在她的心头，让她心惊胆跳。

“颖颖你⋯⋯”岳十仲眉头皱得死紧，根本不愿意让侄女蹚进别人的浑水里。

“叔叔，拜托你，我会小心判断形势，绝对不会强出头。”睿颖的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她听到惨叫逐渐低微，像濒死的鸟儿一般无力鸣叫。

如果她的心再狠一点，就能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偏偏她无法逼着自己充耳不闻地往前走。

“叔叔，求求你了⋯⋯”睿颖抓着他的手，发凉的指尖像是嵌进他的皮肤里。

“答应我。”岳十仲闭了下眼又睁开，终于妥协了，“你的安全才是第一。”

“我知道了。”睿颖心头一松，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向领头的学生草人，急迫地朝它说道：“书包里的东西借我。”

学生草人没有响应，只是伸出手比向前方。睿颖猜测这应该是指引方向，并让她自己来的意思，于是直接从对方的书包里摸出一块砖头。

沉甸甸的重量给人一种安心感，可以击退敌人的安心。睿颖抓紧砖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淬着灼灼的光，如同撒开四肢的小豹子，于黑夜里狂奔而出。

岳十仲与两个草人紧追在她身后。

松罗与地衣遍布的毛绒林里，潮湿的土腥味中还混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被绑在树上的燕语喉咙干哑，窜出火辣辣的疼，可是这股难受远远比不上手指头那迸出来的痛楚。

太痛了，痛得她巴不得可以昏过去，可是不管她心里如何祈求，还是被可怕的剧痛一波波凌迟着。

原来人类的承受力远比她所想的还要高，而她卑微地只想求得一个痛快。

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这场折磨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燕语茫然地想，她的眼角被烫热的泪珠灼得发刺，脸上满是泪痕、鼻涕。

一条粗粗的麻绳将她的身体捆在树干，脚踝也被缚住，想要踢蹬坐在前方的男子都做不到。

她站着，对方惬意地盘腿而坐，一手轻执她的右掌，一手拿着尖嘴钳。在手提探照灯的映照下，可以看见那人平凡无奇的脸孔流露出情人般温柔的表情，手中银色钳子上溅着点点殷红。

而在那人后方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国字脸的男人，他时而遮着眼，时而从张开的手指缝里窥视树下的男子与黑短发女孩，既害怕又想看。

燕语的右手除了疼再没有其他感觉。本该是指甲的地方都被浓浓的血污覆盖，看起来就像是涂了大红色的指甲油。

鲜血从她指尖处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短短时间就已汇聚成一滩浓稠的小水洼。

地上散落着五片如贝壳般小巧可爱的指甲，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些指甲带着碎肉渣与皮肤组织，可以想见那些指甲是被人多么粗暴地拔下来。

燕语张着嘴，痛不欲生地嘶着气，脸色惨白得像是下一秒就会晕厥。

“我啊，最喜欢看到你们露出这样惊恐的表情了。”谢启明呵呵一笑，抬起她的右掌，满意地看着那五根光秃秃的手指，一点也不嫌弃正在淌出的温暖血液。

“你真的很变态耶。”骆闵山忍不住碎念，“哪有人二话不说就拔女生指甲。”

虽然嘴里这样唠叨，可骆闵山仍是被燕语脆弱无助的模样吸引了，那种被凌虐的美感挠得他心里有点痒、有点酥，不禁往前挪动几步。

“你要来试试吗？”谢启明转头看他，举高手里的尖嘴钳。

“我⋯⋯”骆闵山舔舔厚厚的嘴唇，目光落在燕语完好的左手上，漂亮的指甲彩绘与青葱般纤细的手指搭配在一起，宛如美丽的艺术品。

“趁陈哥还没有来，再拔个五片也差不多了。”谢启明怂恿道。

骆闵山心动了，终于放下遮在眼前的手，走到谢启明旁边坐下来，握住燕语柔若无骨的左手。女孩滑腻的肌肤像豆腐，吹弹可破。

“不、不要⋯⋯”燕语畏缩地抽搐一下，她想将左手藏起来，可是毫无力气，连动一下都做不到，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搁在那只粗糙的掌心里。

“来，用这个夹住她的指甲。”谢启明将尖嘴钳递过去，口头指导骆闵山该如何做，眼角余光瞥见燕语瑟瑟发抖的模样，唇角勾起，语气更加轻柔了，“夹紧后用力一扯，一口气扯掉的指甲最漂亮了。如果真的扯不断，就夹着它旋转几圈，将那些黏着的碎肉也一起扯下来。”

燕语万念俱灰地闭上眼，泪水汹涌淌落，不只打湿了脸颊，也将衣领浸湿一大块。光是回想起先前的可怕遭遇，她就全身发冷，头皮发炸。

恐惧像是电流般流窜在身体里，焚灼着神经末梢，即使清楚知道自己即将迎来新一轮酷刑，但是她却避无可避。

好可怕！好想逃！她在心里恐惧地尖叫，从脚趾到手指都哆嗦不止。

“夹住了吗？”谢启明愉快地问道。

“夹住了。”骆闵山压不住心里的亢奋，感觉到钳子稳稳地夹住了那片薄薄指甲的前端。

“我数到三。”谢启明端详燕语紧绷煞白的小脸，心里充盈着柔软的情感。

骆闵山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大手握紧那柄小小的尖嘴钳，感受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三！”谢启明突然大喝一声。

骆闵山屏气凝神，用力一拽。

“啊啊啊啊啊啊——”女孩凄惨尖厉的叫声再次割裂静谧的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