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脚踏车快速地奔驰于田间小路上,路灯惨白的光线照得周边像是发出阴森森的光,草人的身影不停刷过眼角,仿佛在自动向后跑。
睿颖紧紧握着脚踏车把手,时不时紧张地回头看去,担忧那些人会追上来。
“颖颖,看前面,不要分心。”骑在她身边的岳十仲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宽慰道:“他们不会那么快找到我们的。”
“可是,”睿颖还是难以放心,“我们是脚踏车,他们是开车。”
从民宿牵走脚踏车后,叔侄俩就拼命踩着踏板,沿着白天的路线往村子中心骑,没过多久,睿颖就注意到民宿方向有车大灯在闪烁。
脚踏车怎么可能快得过车子?
再加上道路一片平坦,没有什么遮蔽物,那些人轻而易举就能发现他们。
“我设了迷障,至少可以撑个十分钟。”岳十仲简略说道,同时用眼神示意侄女专心骑车,别把体力耗在说话上。
睿颖顿时想起离开民宿时,叔叔似乎往路上丢了两张纸,难道那个就是他说的设下迷障?
压下满腹的好奇心,睿颖七、八成的心神都放在骑车上,剩下的部分则是分神注意岳十仲是否落后。
即使现在还没有车子追在后头,但两人都不敢慢下速度,谁也无法保证迷障效果消除之后,那些人会不会立刻追上来。
清幽的田间景色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间间如同积木般的平房,红红屋顶在夜色渲染下仿佛浓稠了一层,与院中墙后探出一截的红棺形成一幅诡谲幽异的画面。
正如民宿老板说过的,十点一到就是门禁,此时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店家的铁卷门也都拉了下来,寂静得像是一座死城。
叔侄俩的目的地很明确,就是村子里唯一的派出所。
“叔叔,在前面。”睿颖眼尖地注意到街上唯一亮着的灯,灯光让红砖白墙的派出所显得格外惹眼。
十公尺⋯⋯五公尺⋯⋯一公尺⋯⋯
叽!
尖锐的煞车声打破夜间的宁静,叔侄俩匆匆跳下来,将脚踏车停好立起。相较于睿颖只是微微喘气、脸颊红扑扑的,岳十仲显得狼狈多了,一手撑在车垫上,一手按着胸口,气喘吁吁。
“叔叔,你还可以吗?”睿颖连忙跑到他后面,帮他拍着背。
“我、没事⋯⋯”岳十仲又粗喘几口气,当他挺直背脊,朝睿颖伸出手时,已经调匀了呼吸,恢复原本的沉稳从容。
两人走进丰和派出所里,最先看到的就是悬挂在值班台前的电子屏幕,上头示出值班警察的名字,秦彦祥。
“你好,我们想报案。”岳十仲对正低头写些什么的警察说道。
理着小平头的秦彦祥抬起头,眼神似乎还带着一丝茫然,像是不懂为什么门禁时间已到却还有人出现。
“秦先生。”岳十仲敲敲值班台,不满对方的分神,“我们要报案。”
他加重语气,温文俊雅的脸孔板起来时,透着一股严厉威凛,仿佛非常习惯发号施令一般。
秦彦祥肩膀震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有些尴尬地端正神情,“喔,好,请说,你要报什么案?”
“晴天小筑的老板跟他同伴意图入室抢劫,我怀疑他甚至打算杀害我们。”岳十仲直接把事情往严重方向说。
“你说晴天小筑的老板⋯⋯”秦彦祥愣住了,“你说的是陈哥吗?”
“对,陈力。”岳十仲给予肯定的答复。
“你稍等我一下,我叫备勤的同事过来替你做笔录,你再把详细经过跟他说。”秦彦祥有些慌张地从椅子上站起,三步并作两步地往里面小跑,仿佛被这个消息吓住了。
一会儿过后,又有一名中年男性警察走出来,自我介绍姓黄,面色和蔼地将岳十仲与睿颖带到一个小房间去,要他们不用紧张,只是先简单做个询问笔录。
“阿秦啊,端两杯水过来。”黄添元扯开嗓门喊道。
“好喔,等我一下。”外头传来秦彦祥的回应。
“那么,先生该怎么称呼?”
“敝姓岳。”岳十仲眉头皱得死紧,“你们不是应该先去抓人吗?”
“岳先生,照你的说法,对方不只一个人,但是晚上在派出所的就只有我跟阿秦,而且阿秦还是值班的,不能跑。”黄添元苦哈哈地说道。
换言之,能出动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你放心,若确定情况严重,我们一定会联外请求支持,赶去晴天小筑抓人,在这之前,要先麻烦你配合我做笔录。”黄添元翻开记录簿,准备依序记载询问时间、地点、询问人姓名等讯息。
“不好意思,我可以跟你们借厕所吗?”睿颖举起手问道。
“当然可以。”黄添元亲切地告知路线,“从这里出去右转直走到底,再左转就能看到厕所了。”还不忘提醒她,“对了,我们女厕的灯有点故障,会突然闪一下,绝对不是闹鬼。”
虽然知晓对方是想表示一下幽默感,但睿颖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勾起草人破窗而入的回忆,只好露出尴尬又不失礼的笑,匆匆离开小房间。
她依着指示走到底,看到的是派出所后门,右边是上楼的楼梯,左边就是男女厕所了。
然而,从楼梯口飘下来的说话声却钉住睿颖本想拐进左边的步子。
“对⋯⋯一男一女⋯⋯报案⋯⋯放心,拖住他们了⋯⋯会下药⋯⋯快点过来⋯⋯”
因为声音被刻意压低,睿颖只隐隐听到几个字,但这些字眼足以令她浑身发冷了,仿佛带刺的颤栗从指尖一路窜到头顶。
一时间,她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直到下楼的声音“咚、咚”响起,她用力咬了舌尖,僵硬的四肢终于可以动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躲进黑漆漆的厕所里,屏气凝神地听着秦彦祥的脚步声逐渐远离,估计是去前面倒水了。
她赶紧从厕所跑出来,匆匆回到小房间前,若无其事地掩去方才的慌张,有些害羞地绞着手指头站在门口,打断黄添元向自家叔叔进行身份确认。
“那个⋯⋯灯坏了,女厕很黑,叔叔你可以陪我过去吗?站在外面等我就好。”她右脚脚尖在地上点来点去,看起来很是害羞忸怩。
“我可以先离开一下吗?”岳十仲客气地问着中年警察。
“去吧去吧,女孩子嘛,怕黑很正常。”黄添元笑呵呵地说道,并不介意笔录被中断。
睿颖抓着岳十仲的手,表现得就像是个怕黑的忸怩女高中生,对着端水走过来的秦彦祥羞赧地一笑。
两名警员都不疑有他,一人放下水后就回去前面值班,一人则是跷起腿,拿出手机看。
一离开黄添元的视线范围,睿颖连忙加大步伐往后门走。
“颖颖?”岳十仲疑惑地看着她无视左边的厕所标志,片刻不停地走出派出所。
睿颖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岳十仲瞬即变得警戒起来,反手将后门轻轻关上,以免里面的人站到走廊上时,一眼就可以看见他们。
“怎么回事?”他握紧睿颖的手,边走边低声问道。
“叔叔,他们是一伙的,我听到那个警察说要在水里下药。”睿颖急促地说道,“民宿那些人很快就会过来的。”
岳十仲神色一凛,飞快巡视周边一圈,试图找到可以代步的新工具。
脚踏车是无法去牵了,值班台的秦彦祥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门外状况,尤其是踢起脚架的时候,一定会不可避免地发出声音。
最棘手的是,警察身上或许有佩枪。
“叔叔,我们要往哪边走?”睿颖努力维持声音的平稳,然而眼里还是压不住一闪而过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