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乐。”

双方声音迭合在一起，一时竟分不清是谁在唱歌了。

当最后一字的回音缓缓落在空气中，少女忽然抽出一支蓝笔，以狠绝的力道往自己纤白的脖子用力戳刺进去。

笔尖刺破颈动脉，血花如泉涌，飞溅的血迹喷洒在少女脸上，还有那根插在脖子里的蓝笔上。

安静的天台瞬间响起像是有人在欢呼庆贺的声音，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以少女脖子上的伤口为中心，鲜明的色彩开始扩散，画面不再是昏昏暗暗，天空是黛蓝色的，蜡烛火光是温暖的橘红色。

少女蓦地转过头，一百八十度地扭转，整张脸转到了背后，苍白脸孔咧出笑容。

“真开心，你们终于找到我了。”

“小青！”

睿颖猛然睁开眼，背后已是冷汗涔涔。

恍如大梦初醒的不适感让睿颖喘了好几口气，少女低柔的嗓音依稀还徘徊耳边，一时让她没有回归现实的真实感。

她眨了眨眼，撞进眼底的天空深沉得像是会化作液体滴落下来，月光浅银透白，将周遭景物轮廓模模模糊糊地勾勒出来。

睿颖再慢慢地吐出一口气，试着调整紊乱的心绪，背部底下的坚实触感让她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地上。

她摇了摇还有些晕沉的脑袋，藉由这个动作甩去残留的晕眩感。

“这里是⋯⋯”睿颖坐起身，转着脖子四处张望一圈，陌生的环境让她困惑地眨了眨眼。

还算辽阔的水泥平台、围在周边的铁丝网，以及笼罩眼前一切的闇沉夜色，在在说明了这是哪里。

天台⋯⋯为什么？自己明明是在图书馆才对⋯⋯睿颖脑中思绪如乱麻，她想要站起来，可是身体酸软沉重，让她力不从心。

“晚安，睿颖，你作了一个好梦吗？”

谁的声音轻飘飘地在空中响起，如同往平静的水面丢入一颗石头，打破死一般的寂静。

睿颖抬起头，看清楚声音的主人是谁后，琥珀色的眸子顿时震惊瞠大。

先前还空无一人的铁丝网，不知何时出现一抹纤细且肤色苍白的身影，如履平地般地走在上头。

少女穿着黑色水手服，头发被风吹得凌乱飞舞，细致又带着一丝柔弱气息的五官，不是小青还会是谁？

“你⋯⋯是你！”睿颖不敢置信地看着对自己微笑的少女，就像在看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让釉釉她们掉下去，给我们提示的人是你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因为我不开心啊。”小青，亦是王青梦，慢悠悠地吹了下指甲，鞋跟一转，足尖对着睿颖，俯下身子，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如果是普通人，做出这样的动作早就重心不稳地失足坠落了，可是王青梦仍旧稳稳地站立在铁丝网上方。

“她的生日，我的祭日。”她说出这句话时，语气又轻又缓，却又让人觉得冰冷无比，“在我祭日这天，你们在庆祝她的生日⋯⋯为什么我必须过着被欺凌的生活，你们却能笑得那么开心？”

既然那个世界如此不公平，那么，在属于我的世界，我也要让她们体会到这种不公平。

“我本来想砍掉那个辫子女的手指，勒断眼镜女的脖子，溺死那个高个子的女孩，至于像男生的那个，让她亲眼看着好朋友被砍掉手也很不错。”

她软软地陈述着，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轻松自然。

“不许动我的朋友！”睿颖脸色大变，琥珀色的眸子燃起火光。

“放心吧，她们都成功逃出来了。”王青梦轻轻地笑了，话锋忽然一转，“至于你，喜欢我说的那个故事吗？”

如同要勾起睿颖的记忆，她咏叹般地说着。

“那个转学生是个小偷，她偷走了少女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偷走了少女在班上的一切。死去的少女很伤心，只能抱着心爱的娃娃哭泣。”

“我不是！”睿颖咬牙说道，“我的朋友，我自己会去交，我根本不须要偷！”

“是的，这一点我有深刻的体会。”王青梦附和她的话，神色从原本的漫不经心转为温柔。她猛地从铁丝网上一跃而下，如同灵巧的鸟儿展翅飞翔，落在睿颖身上。

“如果不是跟你相处过，光是凭我看到的，真的会以为你是个小偷。”王青梦伸手一推，轻而易举就将睿颖推倒在地，那股我见犹怜的气息衬着眉眼间的狂喜，竟给人一种诡异的不协调感。

她跨坐在睿颖身上，纤白手指抚着睿颖的脸。

被碰触到的地方可以感受到一股冷意，如同十二月寒气吹拂，冻得睿颖后颈爬起一阵战栗，连带也让她打了一个激灵，悚然意识到一件事。

小青说她看到了，她也说出了第五小队与第三小队在阴山夜游的遭遇，但是为什么只限于这两支小队？

因为她与釉釉是第五小队，花儿与猫猫是第三小队。

“你可以窥探我们的内心？”睿颖神色惊疑不定地别过头，不想被她碰触，却又被她捏住下巴扳正了脸。

“是的，可惜无法看到全部，有几个人的心防太重了，像是那个灰白色头发的女孩、皮肤很白的女孩，以及那个高个子的。”王青梦惋惜地说，“不过那个眼镜女的记忆倒是告诉我，有个人太在意她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这是我的世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窥探你们的内心，欺负你们有什么不对？他们都可以这样做，为什么我不行？”王青梦把睿颖的下巴掐得很紧，手指仿佛要埋进她的皮肉里。

睿颖感到痛，但比起身体上的不适，如涨潮海水四漫的悲哀反而更令她难受。

被霸凌而自杀的少女，在十多年的憎恨侵蚀中，最终也扭曲了心灵，认同起霸凌者的做法。

“小青⋯⋯”她艰难地挤出声音。

“嘘嘘，不须要替我感到难过。”王青梦安抚地对她露齿一笑，笑得如同睿颖在教职员女厕救了她之后那般，柔弱又惹人怜爱，“我的死亡不只让我解脱，还成就了我的愿望。”

“什么意思？”睿颖心里不安躁动。

“这里是学校，学校最不缺的就是学生们纯粹的恨与怨，那些负面情绪与我产生共鸣，滋养了我，我才能越来越强大。我啊，诅咒那些霸凌我的人终将遭到报应，薛如雅、谢莉雯、赵采芝、林秋穗⋯⋯”

睿颖怔了下，明明不认识她说的那几个人，却又隐约觉得好像曾在哪里听过。

“觉得耳熟吗？”王青梦笑得又甜又软，“她们的名字最近常常出现在社会新闻上。”

“分尸案的受害者！”睿颖倒抽一口冷气。

晚上在事务所时，釉釉曾与她提起那起震惊社会、泯灭人性的案子。

“受害者？”王青梦似乎是被取悦了，眼里闪烁着光，“真好，我喜欢你这样称呼她们。”

“冤有头，债有主。”睿颖掐着掌心，力持冷静与她斡旋，“小晴与你的生日同一天只是个巧合，弄死我们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你⋯⋯”

她顿了顿，釉釉和小橘以前在讨论事务所案子时的一些论点不期然闪过脑海。

“让你沾染不必要的因果。”她目光不闪不避地直对王青梦，“而且你也说过了，找到你，你就会放我们离开。”

“我一开始的确是这样打算的，”王青梦抚着细长的发丝，“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