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溪心急如焚，顾不上先开灯，匆匆转动门把，却是一转到底，门并未被反锁。

他还来不及思考为何那人会被关在里面，已经反射性打开门了。

一道纤细的白色身影骤然从里面跌了出来。

“小心！”紧追进来的睿颖赶忙伸手把人扶住，一低头，就先看到少女被胶带封住嘴、绑住手，眼角通红，脸颊泪痕斑斑。

她心里一惊，连忙轻手轻脚地将胶带撕下来，再松开绳索。

“是你同学吗？”柳明一打开女厕电灯，驱散一室幽暗，站在他们身后探头看，关切问道。

睿颖抬头对他无奈地笑了下，苗溪更是难以掩饰脸上的失落。

白亮的灯光清楚地照出那是一张陌生的脸。

少女五官细致柔美，皮肤白得隐隐可以看到底下的血管，不知道哭了多久，眼睛又红又肿，鼻头也红通通的，看起来无助极了。

她穿着一袭半湿的白洋装，仿佛受惊的小动物般缩在睿颖怀里瑟瑟发抖，时不时用湿漉漉的眸子瞅向苗溪与柳明一，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看得睿颖都有些不忍。

苗溪却是绷着脸，咄咄逼人地问道：“你是谁？厕所没有锁，就算你的手被绑起来，也还是有办法开门吧？”

“啊，是那个吧。你们看这里。”柳明一像是想起什么，要他们先看门外的喇叭锁，接着又拉开原本关着少女的厕所门，拍了拍内侧，“这里原本应该是有门把的。只要把里面的门把拆掉或破坏掉，再把门一关，就算没上锁你也打不开。”

“太狠了！”睿颖气得柳眉倒竖，“把一个女孩子关在里面像什么话，明后天都是假日，根本不会有人来学校，如果出事了谁负责？”

“我⋯⋯”少女像是被睿颖的话激出了委屈，才说了一个字，眼里很快又蓄起了泪水，可怜得令人心疼，“我是被班上同学骗过来的，他们说要替我庆生，约我来学校，却拿走我的手机，把我关进厕所里⋯⋯还说、还说明天才会放我出来。”

苗溪仍旧戒备地盯着少女不放，无法轻易相信她的说词。

“我真的没骗人⋯⋯”少女抽噎地吸着鼻子，伸手比向对面镜子，“你们看。”

三人同时转头，看到洗手台上放着一个蛋糕，镜子上则被人用奶油泡沫喷了一行大字。祝你生日不快乐，贱人。

厕所瑞安静得针落可闻，只有少女细细的啜泣声断续响起。

洗手台上的蛋糕被灯光照得分明。

五、六吋大的蛋糕上插着1与7数字的蜡烛，蜡烛并没有燃烧过的痕迹，旁边则是一圈圈的鲜奶油挤花，搭配着鲜红果酱，颜色看起来很是可爱。

但是，味道不对劲。

睿颖走到洗手台前，她皱皱鼻子，又仔细嗅闻了几下，甚至还想伸手抹抹果酱。

“你在干嘛？”苗溪眼尖地捉住她的手，“这种蛋糕你还敢碰？”

“我就是闻闻看。”睿颖还是成功揩起了红艳艳的果酱，凑到鼻子前一闻，眉头顿时皱起，竟有股淡淡的血腥味窜进鼻间。

她在少女看不到的角度轻拉了下苗溪，声音压得极低地说，“这不是果酱，很像是血。”

苗溪眉间瞬时刻出了川字，同时也明白睿颖为何要私下跟他说。那名少女还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如果再让她知道自己的生日蛋糕被人淋了血⋯⋯

这种时候，苗溪一点也不想花心力去应付情绪失控的陌生人。

“带她一起走可以吗？”睿颖悄声询问，“她一个人，把她丢在这里也不太好。”

苗溪看了眼穿着白洋装的长发少女，又看向正拍着她的背、安慰她的柳明一，最后目光移回睿颖脸上，若有所思地盯了好一会儿。

睿颖疑惑地摸摸脸。她脸上是开出一朵花了吗？

“为什么你要问我？”苗溪是真的不解。

他是初中生，睿颖是高中生，现场还有一个成年人柳明一，年纪小的他通常都是被忽略的那一方。

“我们是一个小队啊，当然要问你。”睿颖理所当然地道，“不过真心话是我真的满想带她走的。

一个女生在这种地方落单也太可怜，还遭遇了那些垃圾事情⋯⋯”

说到后来，语气不禁带上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琥珀色的眸子闪烁着怒意，越看镜子上的字就越火大，忍不住抓起旁边的抹布把“贱人”两字擦掉。

她的动作引得柳明一与少女看了过来，前者耸耸肩，一脸“你何必这样”的表情；

后者一双沁着水的眸子微微睁大，像是惊诧睿颖的举动。

苗溪在心里叹口气，对睿颖低低说了句“我同意”，但也不忘先说他的条件，“遇到危险的话我不会管她。”

睿颖点点头，又去问柳明一，“柳大哥，我们带她一起走好吗？”

“好啊。”柳明一爽快地答应，“其实你不问我也打算带她走，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睿颖笑了笑没有接话，一双明亮的眼睛瞅向白洋装少女，简单地做了介绍，“我是睿颖，他是苗溪。你的名字是？”

“小青，你可以叫我小青。”白洋装少女擦擦眼泪，破涕为笑，看着睿颖的黑色水手服问道，“你是几年级的？”

“她喔，是二年⋯⋯”

柳明一插嘴，只是话还没说完，日光灯骤然暗下，黑暗重新笼罩住这里。

“呀！”小青惊慌失措地抓住他，“是他们，一定是他们回来要吓我了！”

一种像是火柴擦过火柴盒外摩擦面的声音清晰在女厕响起。一簇橘红火苗突然亮了，仿佛有一只手捏着细细的火柴，将它凑到蛋糕上，点燃了蜡烛。

睿颖与苗溪就站在洗手台前，可是谁也没有发现第三人的靠近，不由得心中一惊，同时拿出手机照明。

但是，没有，整间女厕就只有他们四个人而已，燃耀在数字蜡烛上的火光映出他们惊疑不定的表情，以及镜子上的字。

祝我祭日快乐。

“⋯⋯字变了。”睿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害怕惊动到什么。她想起黑板上的那一行“她的生日，我的祭日”，不禁打了个激灵。

是那个“我”出现了吗？

仿佛在呼应她的想法，光滑的镜子剎那间迸出一条条裂痕，如一张蛛网般，切割的镜面里霍然出现一抹抢眼的红。

睿颖倒抽一口冷气，忙不迭回过头。

就在小青身后，站着一名高高瘦瘦的苍白女子，长长的刘海遮住半张脸，只露出艳得让人发怵的红唇，与飘曳的裙子一样，红得似血。

女子的嘴唇弯出一抹诡异弧度，十根手指比窗外斜射进来的月光还要苍白。

怎么办、怎么办？眼见女子的手指就要朝小青细白的脖子收拢，电光石火间，睿颖猝然想起釉釉交给她的香火袋。

“小青！”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小青的手，另一只手则是掏出衣服里的香火袋，扯断红绳，猛地将其贴向红裙女子。

“呀啊啊啊——”女子捂住脸，如被刀砍一般地凄厉尖叫起来，大红色身影忽淡忽深。

柳明一与小青这时才惊觉身后有人，尤其是柳明一，高大的身子还颤了一下。

“走！”苗溪警惕地盯着越来越淡但还未消逝的红裙女子，担忧对方下一秒会突然暴起，连声催促，“先离开这里！”

见柳明一像是愣住了，苗溪用力扯了他一把，大吼道：“快走啊！”

柳明一这才回过神来，匆匆尾随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