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颖退出微信,连找同学聊天的兴致都没有了,懒懒地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焦距逐渐涣散,随意地在脑海中梳理着一些杂七杂八的琐事。
下一秒,她猛然坐起来,脱口喊道,“耳塞!”
她拍了额头一下,暗恼自己居然忘记这个重要东西,赶紧把睡意挥了挥,重新爬起来,换好衣服准备外出。
手机、钥匙、钱包都带了,她满意地拍拍口袋,走出住处。
走廊上的灯散发出温暖的鹅黄色光芒,却还是无法驱逐四楼的浓浓萧索。
单边走廊的设计让她轻易就能看到这一层楼究竟有多少户是亮着灯,少到五根手指都能数出来,这其中就包括了408跟407室。
昨晚出门时还算早,现在都晚上十点多了,公寓又一次从极吵的状态进入极静,甚至因为过度的静而让人耳边出现恍若耳鸣般的嗡嗡声。
睿颖摇摇头,甩去那阵臆想出的声音,匆匆地跑下楼,用最快速度跑到离公寓最近的一家药局,总算在药局打烊的前一秒买到耳塞。
回程的路上她慢悠悠地走着,沁凉的晚风拂过她发丝,吹得浏海乱晃,她随手拨了下,漫不经心地东张西望。
巷子虽然也是安静的,但还是能听到一丁点细碎声音,充满生活味,与公寓的完全死寂不同。
她打开绿铁门,走到中庭,一眼就能看到管理室。
就算这栋公寓有管理员在,可是齐叔也只是坐在那里不动,连她外出时都没看她一眼,就像是……
一尊雕像。
睿颖为自己的想象打了个激灵,她连忙走到管理室的窗口前,试探着喊了声“齐叔。”
好几秒钟过后,头发灰白、有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才缓缓抬起头,一脸疲困模样,眼睛瞇细得像睁不开。
“做什么?”他的声音有种黏稠感,张口就有一股酒气喷出来。
“我就是想问一下……”睿颖退了一步,“你之前说过半夜会乱敲门的女人住哪一户?”
“你不会想知道的,反正不要开门就对了。”齐叔耷拉着的眼皮掀开了一些。
“可是她昨天不只敲了我们家的门,还拼命按电铃,这样根本没办法睡。”睿颖对他敷衍的态度有些不满,“她如果再来吵的话,能报警吗?”
“你就报吧,她下次就会闹得更凶。”齐叔发出一声黏糊糊的笑,赶苍蝇似的摆摆手,“你一个人住最好小心点。”
无法从管理员这边得到有用的信息与帮助,甚至还获得一句比起劝告更像是警告的话,睿颖捏紧她新买的耳塞,气闷地转身离开。
楼梯间的灯光黯淡,灯泡像是处在快要坏掉的边缘,偶尔会发出短促的滋滋声,睿颖走没几步,就听到管理室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喂,408室的。”
齐叔的呼喊从后方传来,睿颖下意识要回头,眼角余光先一步瞟见贴在楼梯口墙壁上的纸——“晚上上下楼不能回头”。
褪色的字像被光线映得要扭曲了。
“请问有什么事?”睿颖站在原地问道,她没有转头。
“嗝,没事,就只是想测试你会不会回头而已,很好很好。”齐叔打了一个浑浊的酒嗝,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沉闷的脚步声逐渐逼近睿颖。
睿颖无法确定对方是刚好要去楼上巡视,亦或是,跟着她?
先前闻到的酒味让她心里的弦始终绷住,她不自禁地加大步子,一次跨过两级阶梯。
身后的脚步声也在加快,仿佛不愿意被她甩下。
睿颖颈后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她越走越快,齐叔时不时打出的酒嗝与粗重的呼吸回荡在楼梯间,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睿颖压住想回头确认他究竟离自己有多远的念头,她不知道违反公寓规则的话会如何,拔腿跑了起来。
齐叔也在跑,只是肥大的啤酒肚拖慢了他的速度,他跑了一小段就开始气喘吁吁,双腿如同灌了铅。
“跑什么跑,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吗?”齐叔粗喘着说道,“我是要去五楼巡逻的。”
睿颖没有停下也没有搭理他,她只是一个劲地跑,直到跑上四楼,在走廊站定后,她才转身从楼梯扶手探头看下去。
齐叔站在原处嘀咕着什么,声音含含糊糊,像低低的咆哮,他没有如他所说的往上走,而是诡异地用倒退的方式下楼。
楼梯上不能回头的认知再一次冲击着睿颖。
但是,为什么?她看着齐叔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视野里,茫然过后就是一阵后怕,她抓着楼梯扶手的手指微微发颤。
不管是齐叔方才的举动,还是那个莫名其妙的规定,都让她心里不安。还有七天,叔叔才会回来,这段时间的408室只有她一个人。
睿颖匆匆回到住处,将红铁门与木门的锁全部锁住,连门炼也扣上,她的心脏还在怦怦急跳,背后渗出一层细密冷汗。
“没事的,没事的。”睿颖靠着木门,按住胸口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总算让情绪冷静下来。
她拿出手机跟岳十仲说了方才的事,等着他的回复。
但是等呀等的,等到她撑不住地睡过去时,始终没有讯息跳出来。
………
睿颖在做梦,梦是混乱的,人影晃动,却只有模糊的色块,如同小孩子随意涂涂抹抹那样,他们与她隔了遥远的距离,不断地呼唤着她。
“百百,百百……”
睿颖平稳的鼻息变得紊乱,眼皮下的眼珠子轻轻地震动,那个昵称听起来如此熟悉,熟悉得让她心里涌起一股温暖与酸涩。
是谁?
睿颖在梦中拼命狂奔,想要跑到他们那边去,想要看清楚他们的脸,滂沱的骤雨却无预警地砸落下来,雨势剧烈,豆大的雨珠打得她皮肤发疼,眼睛快要睁不开了。
前方的人影越来越虚无缥缈,似要被雨水冲散,就连呼喊声也被哗啦啦的雨声所淹盖。
睿颖一直跑、一直跑,但是雨真的太大了,她什么也看不到,最后所有色彩被铺天盖地的黑暗吞噬掉——
她从梦中醒来。
睿颖喘着气睁开眼,一池朦胧的琥珀色从睫毛下流泻而出,她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感觉到眼角莫名刺痛。
她碰了碰,温热的湿意在指腹上扩散。
她哭了,她是做了什么梦吗?
睿颖迷茫地眨眨眼,随手抹去脸上泪水,翻身去拿柜子上的手机,想看看叔叔回讯了没。
手指才堪堪碰到手机,就听到规律有致的叩叩叩声响。
睿颖僵住身体,慢慢地、慢慢地转动脖子,如同要透过门板看出去。不是她的房门被敲,声音的感觉要更远一点,就像是……
从大门外传来的。
如同要验证她的想法,又是一阵叩叩叩的敲门声,敲的力道更重了些,还伴随着叮咚叮咚的短促电铃。
睿颖捞过手机,一看屏幕上的数字,半夜十二点整,跟昨晚她被吵起的时间差不多。
“不是吧……”她发出了像是脖子被掐住的痛苦呻吟,做了一个不清不楚,让人在意的梦就已经很不好受了,现在还要面对扰人的噪音。
偏偏她又难以确定在门外的究竟是那个精神不太稳定的女人,还是真的有谁有什么紧急状况要找她。
她懊恼地叹着气,强迫自己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APP,举着它走到客厅里,炽白的光线驱走部分幽暗,木门的轮廓隐隐可见。
“谁在外面?”睿颖站在门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