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三十年前,有一个才华横溢的咒术师。
他的能力很强,专门替有钱人解决事情,不管是驱使小鬼盗取商业机密、施迷魂术让委托人的竞争对象行事颠倒错乱、甚至是利用恶法咒杀目标,内容无所不包,透过做尽肮脏事,他赚取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巨富,且得到了那些呼风唤雨的大人物真诚的敬畏。
但他并不快乐。
有人说,他本来出身于富豪之家,但父母早逝,他的成长过程受尽苦楚,导致他个性扭曲,无法品尝“快乐”的情绪。
也有人说,他年轻时,曾经有一个美丽的恋人,但她后来出意外死了,他从此性情大变,成了暴戾又凶残的人。
四十岁的那年,他投注毕身积蓄,在市郊外的树林里,建了一栋偌大的高级别墅,那栋房子外观豪华地有如皇宫般,屋子里的建设却是千奇百怪,颠倒的天花板、半途中断的楼梯、没有出口的房间、正对着大门口的花岗石椅,房子完成后,他没有雇用任何一个仆人,独自住了进去。
每晚,大房子里都传出他的欢笑声。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日日夜夜,他开心的笑声从没停过。
有一天,一个常雇用他的富豪,又需要他的帮忙了,便派两个手下去找他。
那天,男子的笑声依旧像往常一样响起,可是却没有人应门,两个手下感觉情况不对,破门而入。
“然、然后呢,是因为男人边看电视边嗑洋芋片,太开心了所以没听到叫门声吗?”
睿颖的背后一阵阵凉意上窜,枷枷的红眼讲起这种故事超有气氛。
枷枷摇摇头:“他们看到了,一具萎缩的干尸,坐在正对着大门口的花岗石椅上。”
“喵咿!”
喵兵卫惨叫,缩进睿颖怀里。
“男子很显然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咯咯笑声仍毫不间断地从喉间传出,在空荡的屋子里回荡,两个手下鼓起勇气靠近,到了男子面前时,笑声突然中断。”
枷枷的红眼缓缓散出诡异飘动的光芒:“男人干瘪皱缩的嘴角,裂开一个缝,自言自语地说:『我们终于能够永远、永远在一起了……』,然后,绽出了灿烂的笑容。”
睿颖发抖:“他想肛肛那两个手下是吗?”
“不。他那句话,是对着幻影说的,也许是他早逝的父母,也许是他怀念的恋人……这点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幻影?”
“他耗费毕生积蓄打造的,并不是豪宅,而是一个巨大的法阵,用来施展一个名叫“梦忆回廊”的禁术,可以模拟出进入法阵的人,心里最怀念、也最遗憾的光景,但法阵消耗的力量过于强大,往往会将施术者吸成人干。”
“嗯,这个鬼故事很恐怖啦,不过……”睿颖拍拍怀里的兵卫:“这和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关系吗?”
“我们现在,就在梦忆回廊里。”
枷枷接着说:“即使主建筑已经被破坏,法阵依然能运行。”
原来,树林里的建筑,就是当时那豪宅的遗迹吗?
“等等,你是说,我们现在被拖进了这个叫什么……梦遗回廊里?
所以这些景象是……”枷枷接话:“是我的回忆。”
“那,我在墙外看到的那个很像我的男人是谁?”
“我想,那可能是法阵出了点小错吧,我回忆里的那个人和公子长得不一样也许是同时有太多人进来,所以法阵出错了。”
枷枷微笑。
“这样啊……”“吼!”
野兽的啸声远远传来。
“看来有更多的马冏来了。”
枷枷抚着下巴:“据我推测,推动这个法阵运行的,就是马冏的首领,他将这里当做根据地,让来到这里的人都陷入幻觉的泥淖,再让马冏前往对付陷入迷惘的敌人。”
“所以我们如果要出去,就得打倒他。”
“没错,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什么?”
睿颖疑惑。
“不,没什么。”
兽吼声越来越近,我向枷枷提议道:“既然这里是仿真你的记忆做出来的地方,那应该还有别的地方可以躲藏吧?
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还是快撤比较好。”
“这个恐怕没办法。”
枷枷摇摇头。
“为什么?”
枷枷笑得无奈:“我生前从没有离开过这栋小楼,我们刚刚试过,兵卫去的江边已经是极限了,只要踏出一定范围,便会被强制送回小楼二楼。”
“那现在怎么办?”
“我在二楼布了简单的结界,我想办法挡一阵,然后见机……”吼声停止,几个巨大黑影出现在墙边。
“快跑!”
枷枷拉起睿颖,他抱起兵卫,往二楼冲去。
…………
二楼。
夕阳从窗口斜照,将窗边的书桌和床前的圆桌照地晶亮,床上被褥折迭整齐,空气里漫着香气和淡淡的书卷味,古色古香。
“公子!
抱着兵卫躲好!”
枷枷将睿颖和兵卫推到房间里侧,自己走出门外,反手将门关起。
“那你呢?”
睿颖急忙问道。
枷枷不答话,双手平举手铐,堵住小楼旁侧直接通往院子的楼梯。
“马马吼!”
吼声震天。
睿颖探头一看,院子里已满是面目丑恶的妖怪,数以百计。
“杀!”
一只马冏挥舞铁叉冲上楼梯,后面还跟着十几只拿着各式武器的马冏。
“枷枷!
快躲开!”
“喵!”
睿颖和喵兵卫大叫。
枷枷回眸一笑,血红色的眼睛瞇成温柔的弧线。
莫名的声音又再次钻破睿颖的脑海。
“我姓李,名佳儿,公子叫我佳儿就行了。”
好痛!
睿颖抱着头跪倒。
枷枷身子一偏,躲过铁叉,手铐顺势一带,锋利的边缘立时将第一只马冏的头削开。
“你打算在镇郊外开个私塾?太好了,公子,这样你就可以在我们镇上住下来了呢!”
这到底是哪来的声音?
第二只马冏把前头同伴尸体推开,手里大刀横斩。
枷枷手铐一转,将马冏的大刀连着手臂砍下,单手探向他的脸,抓掉半颗脑袋。
“公子,天气冷了,我……我帮你缝了一双厚鞋,现在抛过去给你啊。”
第三只马冏没有给枷枷喘息的时间,手中长枪刺穿同伴的尸体,直取她的胸口,枷枷侧身闪过,却仍不免在斗篷上划开一道口子。
枷枷咬牙,手里黑气团团冒起,伸手抓住长枪尖,以彼之道还至其身,黑气像活物一般顺着枪杆爬梭,一碰到持枪马冏的身体,立刻轰然爆炸,将他炸成飞溅四射的碎肉。
“公子,谢谢你送我这珠花,我戴起来可好看吗?”
喵兵卫担心地在睿颖身旁喵喵叫,可是睿颖没办法安慰她,因为那些声音伴随着剧痛,不断在睿颖脑海中响起。
“呀啊!”
爆炸的威力也波及到枷枷自身,将她整只鬼撞到门板上。
“喵姨!”
喵兵卫吓得哇哇乱叫。
“没关系的公子,佳儿愿等,你安心上路吧。”
佳儿擦了擦眼角的泪,还是微笑。
“公子,不论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佳儿都会等的……”排在正后方的两只马冏趁虚而入,并肩冲撞枷枷。
“呜!”
顶着枷枷的木门凹陷,绽出黄光,是枷枷所施的法术在保护房间,但只挡了两秒,木门随即被巨力破坏,枷枷首当其冲,被撞飞进房里,碰倒了书桌,毛笔书本散落一地。
“喵姨!”
喵兵卫跳到枷枷身上,试图用那娇小的身体帮枷枷挡住攻击。
看着枷枷负伤苦斗,睿颖抓着胸口,愤怒和悲伤的情绪鞭笞着睿颖因剧痛而模糊地意识,让他不致昏厥。
“没关系的,公子,没关系的……”佳儿还是微笑。
“没关系的,公子,没关系的……”枷枷似乎伤得颇重,一时无法站起,嘴角渗出殷红血丝,却还是微笑。
枷枷的声音依旧柔和,听在睿颖的耳里,却犹如平地响起一声惊雷。
脑海里的声音,和枷枷的声音完全一致地迭合在一起。
枷枷的身上飘出一阵花香味,是睿颖在梦里闻到的香气,那绝对不是普通的花香,随着那气味,一段段破碎的回忆片段飞快涌入睿颖的意识中。
“找到了,人类,目标……杀。”
撞飞枷枷的两只马冏没有对她痛下杀手,反而摇摇晃晃地向睿颖走来。
“公子!快逃啊!”
枷枷大喊。
不对!
“你不是枷枷。”
“什么?”
枷枷一愣。
两只马冏各持着一把破铁剑,他们走进睿颖的身边,没有任何犹豫,一齐将兵器送进睿颖的胸口。
睿颖没有感觉到痛楚。
不,并不是不会痛,但跟明白“真相”后的痛苦相比,长剑穿胸的痛似乎不算什么了。
“公子!”
“喵拔!”
温热地鲜血从胸口流出,意识渐渐模糊之际,枷枷的容颜却依然清晰无比不对,她不是枷枷,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