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哈哈哈!小哥,你这故事真是太逗趣了!”西装笔挺的狼头男子拍桌大笑,豪迈的笑声响彻云霄。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后来我就被压来这里打工还债啦。”纯一无奈的摇摇头,端起酒瓶为身前的狼人斟酒,“炸掉一整栋楼,虽然组织因为解决案件发下不少奖金,抵去了大部分的赔偿金,但我三个月的薪水还是有如长江东逝水,一去不复返呐——”
纯一夸张的拉长音,唱戏似的。
“哈哈哈!”
“呼——”忽然,一阵狂猛的罡风从纯一和狼人的身旁呼啸而过,瞬间掩盖了纯一的声音。
风卷云残,纯一与狼人开席对饮的地方,在一片嵚崎的峡谷绝壁上。
峡谷沟壑分明,淙淙流水自谷底流过,几株岩松从峭壁中破出,直指向天。
天上,一只巨大的雄鹰在烈阳下盘旋,举目所及,都是令人不禁兴起凌云壮志的豪迈。
狼人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哈哈,我去到『活食』店门口时还吓了一跳,想说怎么好端端的一栋楼,才几天没去就变成了一堆瓦砾?
要不是刚好在门口捡到写有新店面地址的宣传单,我还真找不到在哪。
啧啧,原来其中还有这层故事……那你大概会在这打工多久?一百年?还是两百?”
“看情况啰。”纯一摊手,“幸好那时候被炸掉的只是建筑物,这些房间的本体都还在,所以才能那么快在喵食街这里再度开张。”
“哈哈!希望你能在这待久一点,你说话挺有意思的。”狼人直接拿起桌上的陶酒瓶,张开大嘴咕噜噜的灌了起来。
“来,不用客气,一起喝吧!”
“我上班时间不能喝酒,我要先去打扫下一间房了,老兄你慢慢喝啊。”纯一站起身,轻轻唱了一小段歌谣。
“刷。”歌谣唱毕,一道绘了白额巨虎的木制拉门从纯一的身后凭空出现,纯一拉开门,走了出去。
“下次再聊啊。”身后,狼人举杯道别。
“乐意之至。”纯一挥挥手,关上了门。
————画着老虎的木门上,挂着一片木牌,上头写着“势之二”,是这间房的编号,纯一将牌子一翻,表示这间房正有人使用。
木门外,是一条幽深典雅的木走廊,画着各种不同事物的木门在走道旁错落。
纯一喃喃自语:“下一间房是在哪呢?”
一边往走廊的深处前进。
拥有越强大的力量,往往就越寂寞。
不管是钱,还是权势,拥有的越多,身旁的人也会越多。
但值得信任的却越来越少。
而这家店里,招待的都是太过于寂寞的人。
就像方才的狼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有钱的资产家之一,在人类的世界里,他已换过好几个姓名,以一人之力扮演一系相传的古老家族,却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关于寂寞,大概没有人比纯一了解的更多了,所以越是孤单的人,往往越容易被他吸引。
“纯一郎。”有些低沉,却充满磁性魅力的女子嗓音自背后响起。
“嗨,雨姐。”纯一回头,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怎么了?”
叫住纯一的,是一名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
闭着双眼,缓缓走近。
她穿着合身的淡红色和服,黑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嘴角点着一颗若有似无的痣,让她更显妩媚。
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香气的来源,是一管冒着紫烟的细长木烟斗,被女子轻轻的挟在指间。“我好像说过,在这里你应该叫我老板。”
女子笑着,将烟轻轻喷向纯一。
“抱歉,村老板。我叫习惯了。”纯一嘿嘿笑。眼前的女子正是这家料亭的老板。
爆炸事件发生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星期了,她用DMC的赔偿金在这个地方重建了店面,并以人手不足为由,要求纯一和睿颖来打工还债。
只是大家并不知道,村老板和纯一早已认识。
“习惯?”村老板摇摇头,“你都失踪两百年了,还习惯什么?你这些年跑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兵卫和穹绮她们知道吗?”
相识多年,纯一知道,村老板一直都是一个非常体贴的人,她早在一见面时就可以提出问题,只是她看得出来纯一并不想让现在的伙伴发现他们认识,刻意等到四下无人才问。
所以他决定老实回答。
“我去了冥界。”纯一的左眼亮起金绿色的光芒,藤蔓般的符文从其中滚出,蔓延皮肤,“我找到让我脱离『这个』的方法了。”
“真的?”村老板有些惊喜。
“虽然师父说,我是有史以来最适合的『容器』,就像是为了这东西而生的,但我借助了阎魅的力量,已经把这东西和我的连结减低到一定的程度,只要我持续不使用它,应该可以顺利交给下一个守护者。”
“原来如此,利用同样是冥神的阎魅……不过你是怎么说服她的?那是她大嫂的信物不是?”
“我……”纯一有些尴尬的低下头。
村老板惊呼一声:“什么!阎魅爱上你了?等等,你是故意的吗?你知道这样会有多严重的后果?那兵卫怎么办?”
纯一按住了村老板的肩,“雨姐,你先不要那么激动。我并不是故意的,只是在相处的过程中,她不知不觉就……总之,我还是只对兵卫……我并没有变心,我知道阎魅一定会派人来找我,只要暂时不要让她找到,应该就没问题了,她没有谈过恋爱,过一阵子应该就会忘了。”
村老板摇摇头,叹了口气:“纯一郎,你根本不了解女人……那你跟兵卫谈过了吗?”
“我……不敢。”
“不敢见她?为什么?就算你在婚礼前一天闹失踪,她对你也没有一丝怨怼,一直在等你啊。”纯一神色歉然,“我知道……正因为这样,所以……”
“纯一郎,去见她。”村老板认真严肃的说:“她需要你,你也需要她。你们不是一直这样走过来的吗?”
纯一默然不语。
村老板明白纯一心里的矛盾,也没再多说些什么。
相对无语,两个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思绪都飘回了当年。
一会儿后,村老板先开口了:“你的搭档正在楼下的斗之一房等你,先去找他吧。”
“嗯。”纯一点点头,转身离去。
“纯一郎。”村老板突然叫住他。纯一停下脚步。
“我明白你有你的想法和顾虑……”村老板的美貌覆盖上了忧伤的影,“可是有些事情,现在不说,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知道。”纯一应允,继续向前走,消失在长暗的走廊尽头。感觉纯一走远,村老板叹了一口气,想起了当年。
………..
幸福和清晨的朝露一样,都是转瞬即逝的东西,一切总是来得那么突然。
就在和纯一郎交换了互许终身的酒杯,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完成结婚仪式后,一声惨叫打破了美好氛围。
她的父亲,那个每天辛苦砍柴、养育她长大的父亲,那个会缩衣节食好几个月,只为了帮她完成一个小小梦想的父亲,他的身子被一支长矛贯穿,钉死在座位上。
她瞪大眼,一时还无法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倒是身旁的纯一郎马上就站起身,拉住她的手,想往屋外冲。
可是来不及了。
整栋屋子已被敌人包围。
来的还不是普通的土匪——土匪的目的是财物,所以通常并不会进行毁灭性的行动,这次来袭的敌人,比土匪还可怕千倍。
他们是邻国的正规军队。
在那个时代,大地被各个领主分成了大小不等的许多小国,正规军队为了“练兵”,常常收起旗帜,打扮成土匪去别的国家边界掠夺。
而这次来的军队更是嚣张无比,大剌剌的打着邻国的旗帜,代表他们领头人的来历绝对不简单,甚至可能不只是单纯的掠夺,而是一次意图吞并领土的侵攻。
刚刚钉穿灵魂的长矛已将号角吹响,穿着铠甲的武士鱼贯冲进屋子,毫不留情的恣意砍杀,热红鲜血在婚礼布置上洒落,开染斑斑花泪。
杯盘碎了,花烛倒了,火势迅速延烧起来,村人惊呼逃跑,可持着各式武器的邻国武士们挡住了去路,在摇曳的火光中继续收割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