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叭叭叭叭叭叭!”繁忙的都市街头,一辆慢速行驶中的小客车,对着前头失魂落魄的妇人猛按喇叭。
三秒前,妇人毫无预警地无视灯号闯到路中央,虽然拥挤的车流让小客车驾驶正以不到五公里的龟速前进,妇人的行为对小客车驾驶其实可说没有影响,像这样猛按喇叭并无必要,但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拥挤而动弹不得的局面,让归心似箭的小客车驾驶急欲用狂暴的喇叭声发泄情绪。
小客车驾驶,他那就读国二的女儿失踪了,他接到妻子打来的电话,急忙放下手边的工作,用最快的速度返家。
而很巧合的,被强烈车灯照着,却没有做出回避,满脸泪痕失魂落魄的妇人,她可爱的,正在放寒假的小儿子也一样失踪了。
两人互相并不认识,他们的小孩也是,所以现在发生的不是婚外情,也不是什么小朋友自以为浪漫的私奔。
失魂落魄的妇人,心乱如麻的小客车驾驶,他们两人包括工作、背景、性别、学历等等……在今天之前都没有任何共通点。
而从今天开始,他们多出了一个:家中唯一的独子失踪。
而几天后,如果他们有交换联络方式的话,就会很有意思的发现彼此的共通点又多了一个。
他们的孩子都从可爱的小天使,变成了再也无法言语的干瘪尸体。
啊,等等,这点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失魂落魄的妇人,她女儿的尸体是在某栋商业大楼的外墙被发现。
那是晴朗的午后,谁也不知道那尸体是怎么冒出来的,它就那么堂而皇之地,从商业大楼第十四层和十五层之间交接的混凝土墙面上,横向“长”了出来,膝盖以下天衣无缝地埋在墙里,全身肌肉干瘪萎缩,眼框空荡荡地,原先水灵可爱的大眼珠已不知去向。
尸体妹妹它并没有瘫软垂下,而是像倔强的向日葵般开展肢体,与地面平行,做出扭曲的动作,向楼下惊呼不已的路人彰显自己的存在。
而小客车驾驶小孩的尸体就更绝了。
他直接从列车轨道上“长”出来。
同样的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也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出现的,他也一样像株畸形怪异的植物挺立于满布石砾的铁道──然后被急速行驶的列车撞个稀烂。
很不巧看到这个画面的列车驾驶从此再也睡不着觉了,因为每当他一闭眼,就会看见那条比着超人动作的小男孩尸体朝自己直冲而来。
于是,两个家庭(加上倒霉列车员有三个)开始在晚上传出凄厉的惨嚎声。
他们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在这个进入严冬的城市里,弥漫着一股低气压,因为最近完全挤压掉政治版面的某个重大事件。
已经持续好几周的,青少年集体失踪案件。
说是集体失踪,其实指的是“时间”、“地点”、“原因”都完全不明的,陆续发生在各地的失踪案件。
而那些失踪者,都会在数天后,已令人惨不忍睹的不可思议方式出现。
集体失踪,是大家乐观性的讲法,但上至政府官员,下至新闻记者,都知道,却不敢说明:所谓的“失踪”,其实就是死亡宣告了。
警方和政府对外宣布的消息是,这是一个掳人勒赎集团所为,并积极的对市民们洗脑,倡导这件事绝对和外星人、妖怪、或是见鬼的末日预言无关。
安抚、维持秩序,除了这些之外,对于这件事,他们已经无法再帮上更多忙。
因为接下来,是“他们”的事了。
……
日暮西山,紫红色的云霞在大楼间拉出张牙舞爪的影,在阴影后,绝望与哭泣交织的狭巷内,一道道不为世人所知悉的阴影正穿梭其中。
倾听着惨嚎,碎踏着鲜血。
他们交界于光与影之间,非光非影,亦不属于黑白。
没有善恶,也不问对错。
墨浓了,他们是化散之的水;白昼的部分长了,他们便悄悄将一部份染成夜。
──犯下血腥罪孽的人,将以平衡之名加以铲除。
……
巷弄里,一头利落白发的精壮男子,手里持着一柄巨大的左轮手枪,抵着一个浑身酒味男人的脑袋。
一人站着,一人跪着。
阳光的余晖照进狭巷,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成妖异的地板图腾。
满身酒味的男人睁着朦胧的眼,口齿不清的呓语:“谁?你是……嗝、哪来的?做什么?”
“不要装了。”白发男子冷冷的说:“我们需要你的情报。”
“嗝。”跪在地上的醉汉打了个酒嗝,没有答话,似乎完全一点也不在意顶着自己后脑的枪口。
奇怪的是,明明拿着枪,具有威胁性的应该是白发男子才对,相对于对他视若无睹的醉汉,他的神态却显得战战兢兢,额角还微微冒着冷汗。
“你是白痴啊?”从容不迫的话音响起,一道瘦长的身影出现在巷口,双手插在口袋里缓缓走近。
那是一名俊美的男子,他有一双引人注目的奇特眼睛,右眼湛蓝,左眼则是如茵碧绿,他缓缓走到白发男的身后,摇摇头,:“有人像你这样问话的吗?还拿着武器对着人家的门口,一点礼貌都没有。”白发男瞪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碧眼男子站在白发男的身旁,两人的外貌和气质强烈对比,白发男肤色黝黑,身材高壮,英挺的眉目之间带有浓浓的肃杀之气;而碧眼男子则恰恰相反,他留着一头长黑发,肤色苍白,身材削瘦,语调和动作都显得相当随和从容。
他伸手压下白发男的枪,对着醉汉的后脑杓微笑道:“茶霓艾琵小姐,我们是DMC的人,有些事想向贵情报处请教,可否开门让我们进入洽谈?”
“呵呵呵、嗝,两个,嗝、神经……呕!”醉汉傻笑一阵,突然弯腰对着墙角吐了起来。
混着酒味的酸液落地,还溅到了碧眼男的鞋上,白发男后退了一步,才没有被波及到。
“当然,我们局里有准备了象样的报酬奉上。”鞋子被弄脏,碧眼男子也不生气,笑瞇瞇的从怀里摸出了一粒拇指大的血红色宝石,放在醉汉的头顶上。
“乓啷。”宝石碰到脑门的一瞬间,醉汉的身体发出玻璃脆裂的声响,分崩离析,碎成棱棱角角的绿色小石块,洒落一地,而他跪在地上的影子,在缺乏形体的呼应下,竟自己站了起来,从地面移动到窄巷的墙上,向碧眼男子鞠躬,然后做了一个开门的动作。
随着影子的动作,洒落一地的绿石子浮起,在空中飞快的重新组合,一眨眼,一道雕绘着华美花纹的木门,已恒亘在两人面前。
“你看,这样不就得了?”碧眼男子扬扬眉,对着白发男得意的说:“像你那样拿着枪挥来挥去有个屁用?果然是野蛮人,一点脑袋都没有。”
“你哪来的宝石?我们局里什么时候那么有钱了?”白发男皱眉。
“宝石?”碧眼男子歪头,随即恍然大悟地“喔”了一声。
他科科笑:“你说刚刚那个啊?那个只是普通的玻璃玩具啦哈哈,我想说买来给小悉照着练习一下,那小子进去牢狱结界里快一个月了,应该学会不少东西,说不定可以做出个宝石模样的东西去骗人呢科科科。”白发男的表情抽动,扭着嘴角说:“你这白痴……”
“怎样?”碧眼男子不解。
“迷你妖五十八众的情报处,要进门的方法有两个,一个是缴交过路费,一个是和看门的影怪打一架,提供自身的情报纪录。”白发男解说。
“嗯哼,我知道啊,我选择缴交过路费。”碧眼男子手一摊:“安全省事又和平呢。”
白发男的眼珠翻成跟他头发一样的白色,额角青筋暴露,显然快爆发了。
“哼哼哼,玻璃珠也算过路费?会不会太瞧不起我们吶?”就在白发男想出手教训搭档的同时,娇滴滴的女子声从典雅的木门后响起,一名看上去只有五岁左右的小女孩拉开门,从门后依片漆黑中走了出来。
女孩穿着连身小洋装,绑着两条麻花辫,模样可爱,可是神态举止一点也不像五岁的天真年纪,反而充满了诱惑的妖媚,让白发男不由自主的浑身发毛。
“哎呀呀!”碧眼男迎了上去,对着小女孩鞠躬哈腰,谄媚到家:“这位不就是鼎鼎大名的妖五十八众之首,茶霓艾琵姐吗?久仰久仰,我是……”
“呵呵……”茶霓艾琵咯咯笑了两声,打断了碧眼男的话:“DMC的『白发鬼』潘睿颖,还有藤原纯一郎对吧?”说着,用小女孩的身躯,千娇百媚的姿态,伸出了小手。
“嘿嘿,真是幸会幸会。”纯一眨眨异色双瞳,和茶霓艾琵的小手握握。
“真大胆呢,我的情报处开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拿假货来当过路费呢。”茶霓艾琵一直笑,笑的让人心里发寒。
一旁的睿颖握紧枪,凝神戒备。
他看见茶霓艾琵的身旁,刚刚帮两人开门的影子长出锐利的獠牙和爪,变成了兽的姿态,似乎随时会扑向两人。
“别那么说嘛,大家都是好邻居,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女同吃、有钱同花……”纯一兀自滔滔不绝,全然不知大祸临头。
“不过呢。”茶霓艾琵拍拍手,墙上的影子又回复回先的站立男人模样:“这次的情形特殊,就不跟你们计较了──虽然这次的麻烦根本是你们组织搞出来的。”她语气中透露一丝不满。
“……”睿颖的枪口向下,但没有收起。
他和纯一都是属于一个叫“DMC”的组织的一员,关于组织的全名已不可考,据纯一的说法,应该是“Dad and Mom and Cat”(爸妈猫)的缩写。
(睿颖:我觉得他在胡扯。)这个组织虽然和人类政府结盟,但事实上并不特别站在人类或是非人的那一边,他们的内部组成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妖怪,或是妖与人的混血,而组织的创立目的只有一个。
“维护这块土地上的平衡”。
DMC的局长,一只强大的猫妖,在过往和同伴们冒险时,击败了许多邪魔,并将它们的原神囚禁于组织总部的大楼下,其中有十三只特别强大的存在,被封印在最底层,拥有各自独立的特别囚牢,称为“炼狱十三牢”。
一个月前,囚牢因为不明原因产生了裂缝,部分被囚的魔物逃了出来,其中极有可能包括十三牢内的大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