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言走进了房间。
柒柒平躺在床上，身体因为缺失大量养分已经瘦成皮包骨，完全没有了生前的美丽。
她惨无人色的脸蛋被入殓师化上精致的妆容，眼眸紧闭，带着一丝诡异的美丽。
顾若言沉默地看着柒柒，他能看出来柒柒的颈椎、肋骨、小腿骨都遭遇到了不同程度的骨折。
于是脑海里不由自主幻想出她跳楼摔在地上的那个画面，之后又被不同的回忆掠过。
最终停留在她穿着技师服装，从高空一跃而下的那一幕。
自己救了她第一次，却没能救她第二次。
一朵鲜艳的生命之花就在自己面前永远凋零，这种无力挽回的感觉让顾若言的心情在这一刻压抑到了极致。
“哥，人死不能复生，我姐这些年过得太苦了。”
张子谦在旁边，语气复杂地低声说：“为了供我上学，为了我父亲的病，我姐被迫从事那种职业，虽然她一直没说什么，但我能感觉到她活得很痛苦。”
“前阵子她有去学校看我一趟，那会儿她刚刚辞职，身上有青春气息的容光焕发，我以为我们接下来的生活会过得很幸福，但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网络暴力实在是太可怕了，如果换做是我，我都不确定自己是否有承受这么多。”
顾若言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
当棺材盖被盖上后，柒柒的面容彻底在顾若言视线消失。
出葬的路上，乐队鼓手为柒柒送行，哭灵人哀拗的哭声更让气氛显得无比悲凉。
棺材缓缓推入坟墓之中，泥土一片片洒下。
由于还要回去帮忙白席，张子谦并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最后只剩下顾若言一个人。
“张柒柒之墓。”
看着这一块崭新的墓碑，顾若言觉得自己心里的某种东西在这一刻也随之死去了。
他坐在原地，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就这么抽烟，一根接一根。
心情压抑的可怕。
天色变暗，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张子谦拿着打包好的饭菜过来，他脸色苍白，身材消瘦，走路一晃一晃的，似乎随时可能被风吹倒。
亲姐死亡这件事情看上去对他打击太大了。
“言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多少吃点吧，不然身体累垮了怎么办？”
“我姐如果看到你这样，她肯定也会很伤心。”
说着，张子谦的眼眶又变红了。
“谢谢。”
顾若言接过饭菜放到一边，他现在真的吃不下任何东西，哪怕他不认为自己很伤心。
张子谦坐在顾若言身边，他双手抱膝，看着面前的低矮坟墓，低声呢喃道：“你真坏，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明明明我已经要毕业了，马上就能出来工作，就算赚的钱不多，但也能支撑我们两个人的生活，明明日子快好起来了，你怎能就这么走了呢？”
“姐，你真傻，网上那些人你理他们干嘛，把他们当做耳边风不就好了么？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呢，为什么要自己走进死胡同里……”
“对不起啊，姐姐，是我有错，我不应该对你这么不关心，我要是能第一时间就发现你的异常，说不定这场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说一千道一万，你就不应该跳楼啊，跳楼死得多难看，你明明是这么爱美的一个人，为什么却要用这种凄惨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一生呢。”
“姐，其实我一直有一件事情没有跟你说，我有女朋友了，她性格很好，长得也很好看，是一个很适合娶回家进门的好女孩。”
“……”
张子谦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在寒冷的夜中没有任何依靠，空洞绝望的声音在漆黑的晚风中弥散消失。
过了好久，他才回头，真诚道：“言哥，我看到网上有很多人都在说你，说你这不好那不好，就是一个应该被封杀的烂人。”
“但我不这么认为，我姐姐既然会选择帮你，那么你绝对是一个好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计算全世界的人都误会你，我也会坚定地站在你这边。”
“言哥，你一定不能像我姐那样，你要越来越好，让那些嫉妒你、陷害你的人知道你是绝对不会被打败的，你要好好的。”
“谢谢，我尽力。”
顾若言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你也尽快走出来吧，你刚才走路都走不稳了。”
“言哥，我身体还行，没事的。”
张子谦摇摇头，他连忙站起身，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身体没事。
顾若言平静道：“以后你也是一个人生活了，你现在生活会有什么困难吗？我或许可以帮帮你。”
张子谦面露难色：“这还真有。”
“言哥，我最近交的那个女朋友我很满意，一直想把她娶进家里，但她家是鞋市的，那边的彩礼很高，要一百万，还要求对方有房有车。”
“我姐这些年虽然供我上完大学，剩下的最后一个心愿就是能看到我传宗接代，只是她钱其实没有剩下多少，存款只有十几万了，这些钱办个婚礼都难。”
“因为这件事情，我一直不敢去她们家里提亲。”
“言哥，你虽然现在名声有点差，但之前主演的那几部电影肯定有赚很多片酬，你肯定不是一个缺钱的人吧。”
张子谦咽了口口水，诚心道：“言哥，你看这样可以吗？你给我两百万，让我能娶到我老婆，也算是圆了我姐的一个心愿。”
“言哥，我知道你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现在我无依无靠，在世界上就只是一个孤魂野鬼了，没有任何人可以帮我，只有你了……”
“言哥，你给我两百万可以吗？我姐在九泉之下要是看到你这么照顾我，她肯定也会很高兴的，言哥，你给我两百万吧，求求了……”
说着，张子谦就这么直勾勾对顾若言跪下来。
就在张柒柒的坟墓前。
他泪水大颗大颗落下，不断对顾若言磕头，声音颤抖：“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言哥，求求你帮助我吧，如果你不帮我，我很有可能就会死的，言哥，我不想我们张家断后，我想娶我女朋友，言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