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吗……”
霍勒低语着，声音弱得不像伊里奥知道的样子。
脸没有朝向这边，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睁开。
一眼就能看出来。
病情有多严重。
“又有那么多人跑来凑热闹了?都快死的时候了，还这么乱哄哄的，这个世界可不行！”
不过，不管怎么衰弱，他的嘴还是少的，霍勒还是霍勒。
“伊里奥，你在那里吧?我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对不起，请原谅我现在这种状态。”
虽然语气没变，但那变化实在太让人心痛了。
全身的衰弱显而易见，皮肤也接近死人。
眼睛盯着虚空，话语间夹杂着漏气的声音。
伊里奥甚至觉得现在能这样对话本身就是奇迹。
“霍勒先生。”
“那个声音……你好像也很受不了。我听到了，在郎死了。”
伊里奥坐上定做的椅子后，两名近卫骑士便退了下去。
房间里围着霍勒的只有伊里奥、莱列克和利奥波德。
“但是你还活着，这已经接近奇迹了。如果连你都被夺走了性命，说不定世界就完了。”
“我已经……没有财主的我能做的事……”
“是啊。你曾经和在郎在一起。在郎和夏洛塔引导着你，让你走到这里。但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听好了，从这里开始，你必须用自己真正的脚前进。只有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能做什么呢?因为有了在郎，我才有了现在的我。如果用其他的铠甲兽袋鼠，那是不可能的。除了在郎，我还能做什么?”
“是啊……”
说到这里，霍勒像是要咽下去似的，痛苦地吐了好几次气。
本来应该是咳嗽的呼吸，现在连咳嗽都咳不出来了。
雷雷克走到自己的老师身边，抚摸着他的身体。
“听着，伊利奥，我有件事必须告诉你。”
卡伊和利奥波德扶着他，防止他从椅子上掉下来。
“在郎原来使用的狼鸟，就像我对王陛下说的那样，那是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物质制成的，但又不是魔术或妖术之类的东西。那是在与这块大陆——不，应该说是地面——完全不同的地方提炼出来的东西，所以不管我怎么动手，都不可能修复。”
事到如今还谈以前的武器有什么用呢——
伊里奥的眼睛里流露出了这样的想法，但他连反驳的意志都没有了，只是默默地听着。
“那个地方大概是众神所在的地方，或者是离那里很近的地方——但是进入那里有个条件，就是要得到‘王的奇迹’，而这个奇迹就是重新提炼沃尔夫伯德所必需的物质。”
伊里奥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但是，伊里奥感觉到，支撑他的利奥波德的手有些用力。
为什么陛下?
与此同时，雷克也绷紧了身体。
“那里恐怕也是诞生了宰郎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宰郎是最高神艾尔创造的巴神的骑兽‘月之狼玛纳加尔姆’的化身。”
“那该不会是……”
“说到可能性，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但是，通过调查得知，在郎不是‘罪恶的狼’本身，就是与此相关的东西。那个“罪恶的狼”，是古代皇帝罗穆路斯使役的铠甲兽，和“月之狼”是同一种存在。也就是说，如果有让在郎复活的可能性，那么只要见到创造他的人——也就是诸神，就有可能实现。”
太突然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是对于现在的伊里奥来说，如果在郎真的有复活的可能性，那么他一定会认为这是什么奇迹或迷惘的事情。
“遇见神……不过……这种话，真的……”
“有神。”
“什么?”
“神是存在的。不过，要说它和你们想象的神一样吗?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应该被定义为神——确实存在不得不这样定义的存在。”
“怎么回事?”
“听好了，听好了。埃波斯是神所创造的神的使者。他不是不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而是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东西的遥远的存在。如果说是未来的话，那就是遥远未来的技术，如果说是过去的话，那就是从无法估量的过去的睿智中诞生出来的怪物。”
“技术……睿智……那么，埃波斯不是神，而是接近人，神或许也……”
“这个嘛，我也不能说得那么清楚。不过，我从接近神的埃波斯——不，这个国家的埃波斯，指的是‘阿尔塔图姆’。他们是在‘计算’未来后才与我接触的。”
“那是——”
“阿尔塔图姆知道我是指引你前进的人。他预知到这一点后，给了我各种各样的情报。但遗憾的是，当时的我并没有足够的知识。”
对于不可能理解的事情，不是说遗憾或无奈，而是说不甘心，可以说这是霍勒的性格。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在我临死之前，我又获得了很多知识。所以我想说，你现在就去阿尔塔图姆那里，去实现沃尔夫伯德的再生和在郎的复活。”
在场的所有人都僵住了。
让不可再生的财主复活?
这种事可能吗?
但不是别人，是绝代的大天才、旷世出的炼兽术师阿尔戈伦——胡拉·布克说的。
对于这一事实，谁能提出异议呢?
“阿尔塔图姆……这个国家也有埃波斯，它就叫阿尔塔图姆吗?”
伊里奥无意中听莱克说过，但并没有听他详细说明。
“是的。在这个国家草创时期，与王室交换了密约，约定守护王国。同时，王室也以对他们的援助和协助，以及关键时刻的无私牺牲作为交换。”
“无私的牺牲?”
“这才是拥有凯锡恩之名的人所继承的，通往大陆全境，不，是耶鲁教神话中所流传的应许之地的钥匙。”
说到这里，霍勒再次大口喘气。
连说话都显得勉强。
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被霍勒的话所吸引。
一方面想要阻止他，另一方面又不允许也无法阻止——这样的空气支配着这个房间。
“阿尔塔图姆。那是神话中的三种纹章，即星之城、天之山、月之狼，居住在天之山的众神骑士团。”
“骑士团?”
“正确的名字应该是‘古兽霸王牙团阿尔塔图姆·西克·芳古’，他们是与埃波斯对抗的神之骑士。”
“神之骑士……”
“伊里奥啊，你要去天之山希敏比格，见到那个古兽霸王牙团阿尔塔图姆·西克·法格，他们会引导你去神所在的星之城斯特伦堡。”
……
一切都像是疯子的幻想。
如果说这句话的不是霍勒，伊里奥真的会这么想。因为内容如此离奇。
“霍勒大人见过那个古兽霸王牙团，是吧?”
“啊，见到了。能见到他们，多亏了凯泽尔。”
“师父的?为什么师父……”
这么说来，刚才霍勒说过，凯捷尔恩的名字被继承人继承了。伊里奥的老师凯泽尔恩和阿尔塔图姆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第六代凯锡兰德克·贝尔是阿尔塔图姆团长的儿子。”
“什么?”
“那家伙本来就有可能进入阿尔塔图姆，但那家伙拒绝了，去了五代凯塞尔那里。所以那家伙早就知道阿尔塔图姆和我刚才说的话，我和你，还有这个国家的合作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时伊里奥想起来了。
凯捷尔恩与黑骑士战斗到死的前一天，伊里奥从凯捷尔恩那里得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现在才想起那件事，取出递过来的那个盯着看。
看到伊里奥手中的黑色球体，雷列克在一旁问道。
“那是?”
“咦?这到底是——”
“这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东西，作为对抗角狮虎猴的手段。”
关于利奥波德国王雅卡会任命莱雷刻进行调查的内容和经过，伊里奥也大致听说过，但他还没有听说神消亡神的细节。
“不——具体的那件事待会儿再谈……对了，凯泽伦公爵对你说了什么?”
“确实……这个，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不过，如果我有这个的话，就能变成希望的形式，明白那个意义的时候总有一天……不过，他说的意思与其说是我，不如说是如果有财主和这个的话。”
“和你的报告一致吧?”
听了凯的话，莱雷克点了点头。
于是霍勒也说。
“哼，凯泽尔，你是特意从阿尔塔图姆弄来这个的吧?”
“师父好像说过‘这是从我母亲那里得到的’，难道这就是刚才霍勒先生说的古兽霸王牙团阿尔塔图姆·吉克·芳古吗?”
“啊，对了。”
“可是，师父完全没说这种话……”
说着说着，伊里奥又想起自己并不是在说这句话，不知为何，他的肩膀突然放松了下来。
事到如今才想起那个叫凯泽尔的老师——
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只是含含糊糊敷衍了事。
与女性的关系是最糟糕的，为了钱喜欢喝酒却酒量很差。
即使是狡黠的事、龌龊的事，也能满不在乎地做。
骑士的种种言行令人不敢恭维。
却被世人评价为最高的骑士——
尽管是这样的老师，不，正因为是这样的老师，伊利奥才得以获救吧。
明明惊呆了，却恨不起来——。
虽然也可以说是因为本人的强大背景，但伊里奥再次想，恐怕并非如此。
他的老师既不讨喜，也与亲切完全相反，但他那一无是处的部分，或许正是最吸引伊里奥的地方。
所以伊里奥才会被自己的老师所救。
拥有超凡的坚强，却活得比谁都有人情味的男人。
凯塞尔最后对自己的弟子说。
——作为骑士，最重要的是要表现得像个骑士。
现在的自己，像个骑士吗?
不，失去财主的自己没有资格自称骑士。
但是，正因为如此——
一个人真正的价值，是在他堕落的时候体现出来的。
这句话，伊里奥也听过。
虽然不能说自己过得很轻松，但也不能说自己不辛苦。
倒不如说，伊里奥也吃过不少苦头，虽然说努力有点荒唐，但也尝过不少辛酸，并挺了过来。
但现在自己所处的状况，似乎是前所未有的谷底。
不，或许连这都是天真的想法。
世上一定有很多人笑着说，人生在世一定有更底层的底层，这种程度的痛苦根本不算痛苦。
然而，连这种理所当然的事都没有注意到，自己陷入了一种失去一切的失意中。
——不是这样的吧。
凯塞尔所说的骑士风度是什么?
自己还有夏洛塔。
要放弃她吗?
感叹已经不行了，自己要停下脚步吗?
开泽尔肯定会这么说。
——所以说你是笨蛋徒弟啊，这个笨蛋徒弟。
在郎也说。
即使屈服，也要站起来。
也许是严厉的话。
正因为他们相信伊里奥一定没问题，所以才对自己这么说。
对不起，师傅……对不起。
自己还没有结束。
如果从心底放弃，就等于死了，但自己不被允许放弃，也不可能放弃。也不打算放弃。
因为他在。
因为夏洛塔在。
当伊里奥直面自己并进行自省的时候——
霍勒喘不过气来，冷不防说了一句。
“我还以为很热闹呢，在一起的是陛下和开殿吗?”
因为刚才给他看神神消亡神的时候发出声音，霍勒似乎也注意到了。
“不好意思，霍勒，我也一起到了。”
“不，陛下……如果陛下和贵殿都在的话，那就为时尚早了……”
霍勒痛苦地上下起伏着胸膛，对话中断了，但事实并非如此。
对利奥波德来说，这是他早就知道的结局，而卡伊也在推测各种信息的过程中，看到了故事的最后。
正因为知道结尾，才说不出话来。
“伊里奥……”
“是的。”
“该怎么办，就看陛下了……我和你都没有这个权利。不过，一定会有办法的。”
“——?什么意思?”
“……在那之前……雷纳托……”
在说明发言之前，霍勒把话题转向了自己的弟子。莱雷可虽然对自己的名字有些困惑，但还是回答了。
“在研究室的蓝色浴池的最里面，保存着一个水晶球一样的东西……像是连臂的导器。”
连臂指的是被称为“霸导兽”的雷雷克的理铠兽迪嘉鲁。
她从霍勒那里继承了一种名为瑞格尔的混合骑兽，所谓的导器，就是其使用的装备——铠甲兽嘉鲁所说的授器瑞格尔。
“本来是要装备在连臂上的，但太危险了，所以我封印了。”
“那种东西……”
“虽然有危险，但是还没有完成。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完成那个吧……如何使用，就看你了。不过，一定会有需要那个的时候。把那个托付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