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伊里奥也知道他一定会问自己这些问题,或许是因为当时的状况让他随大流,伊里奥甚至觉得他问这些问题的速度有点慢。
“嗯,确实有支持你的成分。不过就像你说的,那种程度的事,先不说马里昂,连我都不可能动。”
“我不会动的。”这句话真是体现出了父亲的本色,伊里奥苦笑着说。
“那……”
“听好了,听好了。现在这个帝国,军事行动活跃到近年来从未有过的程度。一方面是为了压制北方已经武装化的异民族,另一方面是向西面的大陆大断路扎登斯特拉森进攻,向隔海相望的喀里多尼亚各国进攻。据我所知,他们还在策划侵略南方——梅尔维格和捷安。”
“梅尔维格?杰珍?”
前几年——说起来还不到半年——因为与安卡拉帝国的战争,两国都疲惫不堪。如果哥特帝国来了会怎么样呢?
“向南的事终究只是传闻,只是有这样的动向而已,不过这些大规模的军事作战实在是帝国的风格,唉,我不想说这是对是错。但是,隐藏在大而特别的故事阴影下,容易被忽视的是日常生活和小故事。例如,你没听说过被镇压的异族流入中央,在各城市引发问题的故事吗?”
伊里奥摇头否认。
“这样啊。如果还有其他大规模军事行动的话,因为是战斗,铠甲兽和骑士的数量也会减少。数量不足的话当然也会有补充。但是,就算把骑士放在一边,铠甲兽既是兵器也是生物,是有生命的武装,是无法轻易制造出来的,那么该如何补充呢?”
“雇佣兵什么的——?”
“也有这个原因,但那样的话要花钱。不过,不管怎么说都要花钱,有一个快速的方法就是乱捕滥捞。”
铠甲兽袋鼠是通过耶鲁教会等的注册制度,乱捕滥猎和黑市是不通过这些而非法制造、流动的事情。
“如果滥捕滥杀,对普通百姓也会有影响。裁缝、装袋匠、马租匠、铸造师——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与铠甲兽袋鼠和骑士有关的工作,这些人都会受到影响。”
袋屋是指在移动时,为了装下与铠甲兽有关的各种东西——例如粮食的领带、梳子等保养品,而专门制作专用袋的工匠。
马租屋是用来带铠甲兽的马租屋,铸物师也经营日常的铸造品,这里指的是授器网络的修缮工。
“滥捕是不正规的,所以几乎都是用赃物来弥补。这样一来,对靠偷捕为生的人来说,这只是妨碍他们做生意。平时帝国会管制这些人,但现在却以补充的方式采用了这些人。你明白吗?被刚才的大话题所埋没而没有被反省的许多小生活,都在发出悲鸣。虽说哈拉尔皇帝一切都是自己执政的,但当然不是这样的。这些都是皇帝看不见的、被忽视的低级事情,而重要的是,这些细微却不容忽视的事情,都与高级女官埃达有关。”
“黑衣魔女”埃达——
经常出现在伊里奥他们的前方,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
“这个叫埃达的女官虽然很有能力,但是不善于交际。而且国事不可能一个人全部搞定,那么在琐碎的政治事务上,就会有依附于埃达的佞臣们来摆布。虽然现在还只是小规模的扭曲,但迟早这些伤口会像脓一样扩大,无法挽回,而且听说最近沃尔格六骑士之一的乌尔里克也咬在这里。这两个人的共同点是,埃达和乌尔里克都与黑母教有联系。”
黑母教
袭击伊里奥的也是黑母教的术士集团。
刚才袭击宅邸的那些人也混在一起。
为什么那个影子总是掉下深色呢?
虽然完全猜不出来,但伊里奥想肯定是比不吉利更严重的厄运。
“恐怕在不久的将来,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那已经在暗地里进行着,只有现在才能想办法。”
“难道说你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才找我帮忙的?可是为什么?”
“刚才的事不是我一个人听到的,是帝国的高级外交官卡斯滕·布里卡,他向我和玛丽昂这两个现在在‘外面’但曾经与帝国有很深渊源的人请求帮助。据卡尔斯滕所说,埃达这个女官对哈拉尔皇帝和圣女的婚礼非常执着。卡尔斯滕认为,如果追根究底,一连串的变动和各种各样的政治扭曲或许就在那里。所以我认为解决这一事态的关键在于哈拉尔皇帝的婚事——也就是你和夏洛塔。”
自己对夏洛塔的感情,竟然和左右这个大帝国命运的故事联系在一起——
面对眼前难以置信的规模,伊里奥不知该说些什么。
“理由是这样的,不过你不用这么想,只考虑你和小姐之间的事就好。我和玛丽昂都认为,照你的想法去做才是最好的出路。”
即使被这么说,伊里奥也不会马上转变态度。
就像刚才穆斯塔说的那样,伊里奥再次觉得自己很笨拙。
理由伊里奥确实明白了。
只是,伊里奥万万没想到背后竟然隐藏着这样的故事,他只能仰望天空,叹息着,不知道该如何调整自己被搅乱的心情。
但这里是哥特帝国。
晚霞没有像梅尔维格那样露出暗红色的温柔表情,只有钝色的沉重,召唤着黑暗。
晚餐后,穆斯塔和玛丽安认为也该离开这里了,于是商量了包括着装在内的各种方针。
伊里奥和阿内特也加入了,不过他们都说没有问题,为了消除白天修行的疲劳,他们心甘情愿地休息了。
但是,这又让伊里奥想起黑骑士的话。
穆斯塔说不用考虑帝国的情况,让伊里奥按照自己的想法前进。
父亲的话既可靠又温柔。
同时——所以你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诅咒的低语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作为老师的凯捷尔恩,要依靠谁吗?
即使有被依赖的事,那个人也不会依赖任何人吧。
乔尔特和莱雷克都是可靠的人,但他们真的会依赖谁吗?
他们不也是因为不像凯塞尔那样依赖,而是被依赖的存在才强大的吗?
这样一来,自己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软弱的。
就连在这里,都是对软弱的逃避。
依赖于温暖的伙伴和亲人的感情,不想得到孤高的坚强,没出息的人——伊里奥认为那就是自己。
心乱如麻的伊里奥想休息也休息不了,他毫不犹豫地来到了财主所在的马厩。
财主也睡不着吗?不
知道是不是觉得戴在额头上的颤音有点不对劲,他像是早就料到伊里奥会来,抬起头朝这边看。
黄金眼睛一言不发,嘴巴紧紧闭着,连一个哈欠都没打,一副高贵的面孔。
“你……原来你是我的爷爷啊。我觉得你和我父亲一样。作为人的话。”
他看也不看一眼,身体也不靠近坐在旁边的伊里奥。但是,也没有拒绝。
“依赖你……也是一种软弱吗?难道我永远都是软弱的吗……”
于是,在郎皱起了眉头,缓缓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对这句话感到不快。
他的脸绷得很紧,甚至还挺着上身。
“在郎?”
是觉得发牢骚的主人很丢脸,所以回避他吗?
伊里奥没想到骑兽也会被吓到,因此受到了轻微的打击。
就在这时,马厩对面传来了呼唤自己的声音。
“伊里奥?伊里奥,你在那里吗?”
出现在马厩里的,是他的儿时玩伴、高特骑士团副团长阿内特。
他手里拿着一个类似水桶的东西,身上穿着一条简易但带有花边的围裙。
“啊,嗯。你怎么了?”
“那个……从吃晚饭的时候开始,伊里奥就好像没有精神,或者说是一直堵着。那个……我可以去你那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