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拉尔没有看他,只是搔着自己褪得雪白的头发。
皇帝的改变太唐突了。
夏洛塔只是露出困惑的表情。
怎么回才好,她不可能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告诉我吧。”
哈拉尔突然抬起头,抓住夏洛塔的双肩。
对于这毫无预兆的行动,夏洛塔什么也做不了,只是无所事事。
“我……因为我不是皇帝吗?因为我不是真正的皇帝吗?因为我是假的吗?”
“什、你说什么……”
“因为我是假人所生的假皇子吗?所以你才不承认我是皇帝,不是吗?”
夏洛塔明白那是自己被封在帝城地下水槽时的事,但她并不清楚记得当时的事。
在地下举行仪式时,自己就像睡着了一样,是在无意识中进行的。如果被问到为什么,又该如何解释呢?
“你现在还爱着那个伊里奥,不是吗?”
夏洛塔的双肩被紧紧抓住,脸不由自主地扭曲了。
母亲的死。
马格努斯总司令的过去。
自己的过去。
自己的真实。
然后,对她的思念无可救药地沸腾起来——
“尽管如此,我还是你的丈夫,你只能爱我!”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不想了。
等回过神来,哈拉尔已经把自己紧紧地贴在银色圣女的嘴唇上。
哈拉尔的大脑一片空白。
放开嘴唇,重新注视夏洛塔的脸时,哈拉尔的双手失去了力气。
脸颊上滴落——
从她的眼睛里流出了一滴眼泪。
“是吗?果然是这样啊……”
夏洛低下头。
“那个……不是的,不是的。”
“……”
“因为是突然发生的事,所以我……吓了一跳……”
哈拉尔的冰苍色蓝眼眸凝望着她。
“那我再来一次,好吗?”
当哈拉尔再次把手伸向她纤细的肩膀时,夏洛塔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不管是无意识还是别的什么,这都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但是,哈拉尔对此一无所知。
现在他只看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在空中握紧了那只手,又悄悄地缩回去。
那张脸上没有表情。那是一张非常冷漠、非常悲伤的脸。
“……不管身体好不好,我都要和你举行婚礼。”
夏洛塔做了个抱着自己肩膀的动作,低下了头。
“首先,按照帝国的规矩,两周后举行婚前仪式。我和你在那里结拜为夫妻。一周后,邀请各国代表,举行盛大的仪式。”
哈拉尔断断续续地说。
不知是沉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夏洛塔不由自主地稍稍抬起头,只见哈拉尔的眼睛混浊得分不清是正还是负。
“在结婚仪式上,我将向各国颁布宣战诏书。”
“哎……”
“首先是梅尔维格。征服梅尔维格之后,我将向杰珍、加的斯、亚克兴姆。当然,我也将向喀里多尼亚发动进攻。明白吗?我将成为谁都无法做到的世界帝国的皇帝。他要把哥特历代皇帝中没有一个人能做到的最大的版图握在手中,并告诉全世界,我才是皇帝中的皇帝。夏洛塔啊,你将作为那个世界皇帝的妃子,和我一起登上王位。怎么样,高兴吗?”
那里已经没有刚才受伤、面容憔悴的青年了。不,也许是一样的憔悴。
但是,他的眼睛里却充满了疯狂。
夏洛什么也答不上来,眼神就像一头害怕的小鹿。
“哼。不高兴吗?算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要填补失去的东西,只能用和它同样大小的东西来填补。”
“陛下……”
“我要成为比你放手的那个男人更厉害的男人。”
啪啦、啪啦,雨声轻轻敲打着亭子屋檐。
天空已经黑得像黑夜的帷帐,来自天空的泪水逐渐增加。
伊里奥看见英格博一脸抱歉地向自己走来。
“皇帝陛下,公女殿下,下雨了,不要淋湿身体,请进宅中。”
但是哈拉尔委婉地拒绝了。
“不,事情已经办完了。英格博,剩下的就拜托你了。我就回去了。”
说着,他一个人不顾淋湿,向屋外走去。
所谓的返回是去城堡吗?
真正应该回去的地方是那里吗?
还是他宣布的新战场才是返回目的地?
被留在亭子后面的两个女人,就像野花一样,无助地颤抖着。
他的攻击与其说是变相的,不如说是犀利得让人无法直视,看来伊里奥光是闪身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但是,那里是被最强的骑士“百兽王”凯泽伦锻炼过的身体。
他似乎拿不出手,没有任何摩擦。
终于,率先发出声音的是进攻方阿内特。
“喂,你刚才是怎么想的?不会说因为我是女人所以偷工减料吧?”
鼓起脸颊的阿涅特手里拿着木刀。
看到他可爱的表情,伊里奥为难地挠了挠后脑勺。
“不,他的处理剑术真厉害,连闪身都要拼尽全力。不愧是骑士的副团长,真是吓了我一跳。”
“这是什么感想?”
“不,真的很厉害。”
来到玛丽昂家的第二天。
在郎交给了穆斯塔,伊里奥怕身体变迟钝,在院子里练习,阿内特开始让他也一起练习。
两人就这样轻轻碰了一下,看来伊里奥的技术更胜一筹。
“……那个……”
“嗯?”
“关于圣女的事……伊里奥真的还想把她找回来吗?”
“咦?你……什么意思?”
阿涅特一边问,一边移开视线别过脸去。
“就算你说想找回来,圣女也不愿意,对吧?直接。你觉得这样还能找回来吗?”
“这个……老实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还要去吗?冒着生命危险?”
“是吗?”
“这是什么?简直像个傻瓜……”
说完,阿涅特越想越别过脸去。
“真傻。嗯,我也觉得自己真傻。不过,虽然被那样说,夏洛塔却是一副悲伤的表情——我从未见过的悲伤表情。我想她现在一定还在哭。……所以我必须让她停止哭泣。”
“我不知道……你真是个傻瓜。”
他把头扭向一边,叹了口气。
他没有注意到,从伊里奥的角度看不见的眼睛里,隐藏着她独有的感情色彩。
这件事应该放心还是应该懊悔呢?
年轻的阿内特应该不会明白吧。
不管怎样,年轻人迟早会明白,人生的丰富是与积累的后悔和经验成正比的。
这些都是上了年纪之后再回顾的事,与当时的年轻人无关。
“对了,还带来了自己的铠甲兽呢。”
“嗯?嗯。”
“哥特骑士团是艾贝克斯的伙伴吗?可以的话让我看看吗?”
“嗯,好啊。”
话题变了,阿内特暗自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感到了一种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刺痛。
两人向宅邸后面的铠甲兽厩舍走去,发现木斯塔正在民宅前做些什么。
“爸爸,调整财阀?”
“嗯,嗯……应该是这样吧。”
跪在地上的姆斯塔手里握着一个开了洞的装饰性环状物。
他一边试探着,一边抚摸着在郎的神之眼普罗维登斯,几次做出确认什么东西的动作。
“你在做什么?”
“嗯?所以要调整,为了让这家伙能用上。”
手里拿着的圆球状物体,是伊里奥在哪里见过的形状。
不,这是第一次看到,但类似的东西好像见过很多次。
对了,最近也看到了。
那些敌人。而且雷列克使用的——
这时,在暴风的作用下,宅邸后面突然飘落了一个巨大的影子。
注意到动静的时候,影子已经在眼前了。
这证明了人类的知觉是不可能认识到的。
那是森林狼的铠甲兽骑士伽鲁里特。
他是在宅邸周围负责警戒的仓家团中的一员。
狼人骑士焦急地滔滔不绝。
“各位,敌人来袭了!周围的结界都被突破了,不久这里就会遭到袭击!”
敌人袭击。
伊里奥也顿时汗毛直竖。
更重要的是,这座宅邸不为人知的结界居然这么快就被突破了,连穆斯塔都有些吃惊。
顺便一提,所谓结界,当然不是什么超自然力量的东西,也不是魔术的机关。
为了不让这个地方被发现,他们利用天然的自然环境,在宅邸周围形成了复杂的迷宫——他们把这个迷宫叫作结界。
“你已经找到了他的住处,比我想象的还要早啊。原来是奥古尔的铠甲兽术士加鲁赫克斯……真是个霍勒的家伙,居然发明了这么麻烦的东西。”
他喃喃自语着,表情却没有丝毫的紧张。
相反,克拉卡团的狼人骑士却到处受伤,流着血。当然,传达出来的紧迫感是不同的。
而且也表示已经发生了战斗。
“爸爸,在郎呢?”
伊里奥问他要不要立刻派出财郎迎击,但姆斯塔摇头否认。
“还没调整好。现在拿出来看看,我会生气的。”
“怎么会”
“不用担心,这里是我——”
姆斯塔伸长膝盖想要站起来。
但在那之前,从伊里奥身后传来一个活泼的声音,轻快地制止了他。
“现在轮到我出场了。穆斯塔叔叔和伊里奥只要看着就行了。”
说完,他就去了厩舍。
“啊?那个……可是……”
“因为我是骑士团的副团长。而且刚才伊里奥也说了,想看我的铠甲兽嘉鲁。那我就把铠甲化的嘉鲁安一起直接给你看。还有,我的实力。”
但是,伊里奥在意的并不是她的实力。
回头问克拉卡团的骑士的伊里奥。
“袭击,莫非是——哥特骑士团?”
狼人深深点头。
“是的。戈特骑士有二十骑,格里夫骑士有十骑,而且格里夫还有‘三兽士’。”
“那么……”
数量也是如此,面对同样是骑士团的人,阿内特到底能不能战斗呢?
对既是部下又是伙伴的人下手。
刚才训练时使用的木刀被扔在野外。
看着消失在马厩里的青梅竹马,伊里奥不得不投来些许不安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