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塔……”
当隔着牢里出现思念的人时,伊里奥怀着难以名状的感情洪流,抓住铁栅栏来到她身边。
四年里长高了一点吗?
脸和身体都有了成熟的曲线,夺人眼球的银色头发也长过了肩膀。
最重要的是,她穿着一件伊里奥从未见过的高雅礼服,散发着高贵的品格,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夏洛塔。
即便如此,伊里奥也不可能看错她。
他坚信,就算再怎么修饰身形,也一定能找到她。
“是我,是伊里奥。夏洛塔,我来接你了。”
也许有人会怀疑,被抓起来的他会说些什么,但他毫不掩饰的纯真话语,就这样赤裸裸地脱口而出。
“……”
“夏洛塔。”
他垂着眼睛,露出了前所未有的丰富表情。
悲伤的表情。
“夏洛塔。”
呼唤的声音越来越大。
就连“黑衣魔女”埃达正站在她身后的事,也不在伊里奥的视野之内。
“夏洛太,喂,夏洛太,你说点什么啊。”
“拜托了……”
“?”
“你已经把我忘了……”
“什么?”
“忘了我的事,然后,不要再和我扯上关系了。”
“你说什么……”
“我已经不能和你在一起了,你已经是过去的人了。”
“你在说什么啊,夏洛。是我,是伊里奥。我们不是一起旅行过吗?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我发现了你,你选择了我。和在郎一起选择了我。”
“住手!”
“——”
“求你了……已经……”
“……为什么……”
“你和我不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到底是……”
“……”
“夏洛塔,回答我。你是什么意思?什么不同?过去的人为什么会那样——”
“我——伊里奥,和你们不一样。不能在一起。因为不一样,因为是不同的存在。”
“不一样的存在?我不明白。你不是说过吗?要和我在一起?和我——”
“不是的。”
夏洛提高了嗓门,表现出强烈的动摇。
从眼睛里掉下来的东西。
不管那是怎样的感情,只有表示拒绝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我……和你们人类不一样。”
说到最后,站在她身后的埃达抓住她的手臂,严厉地瞪着夏洛塔。
“等一下。”
埃达轻轻摇头,打断了她。
夏洛塔似乎有些害怕,咬紧嘴唇,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什么?不是人?那是什么——”
夏洛塔甩开埃达的手,认真地面对伊里奥。
一脸悲伤和决心。
“我是‘容器’,什么都没有,只是‘容器’。我是——和铠甲兽一样。我不是人,而是铠甲兽。所以不能和你在一起。”
下一个瞬间,埃达的巴掌狠狠地打在夏洛塔的脸上。
夏洛塔踉跄了一下,背撞在铁栅栏上。
“迷路了,夏尔。事情到此为止。”
埃达的眉间透出怒气。
也许是做好了被打的心理准备,夏洛塔既没有反抗,也没有绝望。
另一方面,伊里奥身处混乱的极地。
和铠甲兽袋鼠一样?不是人类而是铠甲兽袋鼠?
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无法理解。她说的意思也是。这句话的真意。
“再见了,伊里奥。”
在埃达的带动下,夏洛塔像被拖着一样离开了牢房。
伊里奥大叫。一遍又一遍地提起她的名字。
但在黑暗封闭的深深的牢笼中,那声音终究无法传达。
夏洛塔等人从囚禁伊里奥的牢房出来后,立刻被数名黑灰色长袍包围,就像要藏身一样被转移到别的地方。
虽然样子很森严,但看到的人总会注意到,但一旦知道组织集体的是那个“黑衣魔女”,谁都不看也不问地移开了视线。
“魔女”这个名字在宫廷里已经无人不知了。
既没有恶名远扬,也没有英名显赫。
但是,她在宫廷内拥有巨大的权力和影响力,只要她有一个想法,与皇帝的对话就会发生任何变化。
如果被人发现她对魔女投以好奇的目光,不知日后会遭到怎样的对待。
当然,这样的想法并非多余的顾虑,但对埃达来说,这是一种有利的评价,所以她对这种状况并没有特别苛责。
因此,对于带着夏洛塔的埃达,所有人都垂下眼睛,决定“没看见”。
但是,在大家都心照不信地揣度的时候,只有一个女人盯着他看。
与年龄相比显得稚嫩的圆脸相反,一双充满才气的眼睛散发出睿智的光芒。
是国家最高炼兽术师格罗斯·赖希·阿尔戈尔的英格博·斯基尔。
她将视线转向囚禁伊里奥的牢房,回想起和弟弟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托尔斯滕大公作为奥拉夫皇子介绍的那个青年。
罕见的绿金色头发和眼睛或许确实是哥特皇帝家族血脉的特征。
从他的言行举止中,也能感觉到他与众不同的气质。
话虽如此,但他并没有因为这些无法作为证据的特征而认定那个年轻人是皇子。
不,即使给他看了皇帝家的证据“荷鲁斯·哈尔亚”,老实说也无法判断他是“真的”还是“骗人的”。
只是英格博的直觉。
那个叫伊里奥·韦塞尔巴格的年轻人——是个非常耿直的年轻人。
他既不是会自己制造谎言和阴谋的人,也不是绞尽脑汁干坏事的人。
当然,这些都是没有任何根据的表面感想,但她确信,这个青年有着让人感到信赖的纯洁纯朴的东西。
所以,伊里奥更无法理解这件事的始末。
那个年轻人想要的不是帝位。
当然,也不是金钱或什么地位、权利。
也就是说,丑恶的欲望并不是动机。
他想要的是与皇帝订婚的“银之圣女”。
他只想要那个沉睡在地下的少女。
虽然听起来像是对女人的爱欲,但他所看到的,只是稚气未脱的心疼。
而且,他还说自己是被带走的。
到什么程度有什么意义呢?
现在英格博所掌握的信息判断材料太少了。没有办法。
但是,在这里拉住她的手,让她乖乖听话——这也不是她的性格。
不,本来应该这么做的。只要就这样吞下一切,回到平常的自己,就是最安然的。
但是——
她的求知欲没有达到可以默认的程度,也没有能够驯服的成熟。
英格博思索着。
接下来,自己应该做什么、怎么做。做什么是最好的手段。
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
——见圣女。
不知道见面后会怎么样。
然而,她的直觉再次告诉她,这是最现实的方法,也是找到答案的捷径。
那不是作为科学家的计算。
作为一个女性的灵光一闪。
那就是女人的直觉。
※※※
等着回到房间的埃达,是一个身穿黑灰色长袍的男人。
黑母教司祭斯维因。
还有伏尔格骑士团六骑士之一的乌尔里克·布根哈根。
本来乌尔里克应该是这个场合地位最高的人,但坐在上座睥睨两人的却是高级女官埃达。
不过,从落座后只向埃达点头致意这一点来看,也可以看出三者之间微妙的力量关系。
“发生什么事了吗,埃田小姐?”
对于斯宾的问题,埃达冷淡地回答“没什么大不了的”。
伊里奥并不想说在牢里发生的事,只是说这个精明的男人。
很有可能已经通过兽使术君知道了。
即便如此,如果被认为是被银之圣女的行为所动摇的话,说不定会被人捧在脚下。
也就是说,虚张声势有时会成为超越威吓的手段。
“嗯,不管夏尔说什么,那个不合适的人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不仅是身体,连心灵也完全沦陷了吧?埃达大人。而且,虽然还需要时间,但如果真正的‘罪狼’和合适的人觉醒的话,门应该也没有问题。”
埃达的眼角浮现出人情味的皱纹。
这个小丑果然知道,问道。
他知道伊里奥的反应——不,是想戏弄我吧。
“话说回来,如果就这样用皇帝来认证的话,剩下的‘门’会怎么样呢?根据最新的测量,如果不先解开封印让“星之城斯特伦堡”归我们所有的话,人类的救赎不是就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吗?”
与斯维因夸张的话语相反,乌尔里克用毫无感情的声音提出了疑问。
他们俩是什么关系?对熟悉的埃达来说,比起可靠,更多的是另一种感情。
“如果在意顺序的话,事情就会停滞不前……不过,这也是个问题。哎,埃达,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存在的。拜托了。”
“你在胡说什么?说起来,你们花了这么多时间,却没有任何成果,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吧?不要只在方便的时候才依赖我。大体上,事态发展到这种地步的是我。”
“好了好了。这么说来,是谁把事态搞到这种地步的呢?嗯?”
肤浅而做作的言行。但是渗出的黑暗比平时的他更深更浓。
“你别一件一件地捉弄我。再说了,把一切都交给埃达也确实让人不放心。不管怎么说,夏尔就算觉醒了,也只是学习而已。因为处于不稳定的状态,所以会发生怎样的不测事态,咱家也看不清楚。”
乌尔里克再次嗜好斯维因酒。
话音刚落,另一种气息从背阴处蠢蠢欲动。
脚步声也嘎吱作响。
什么时候在那里——
不,你是说你到现在都没注意到吗——
惊讶的眼神让埃达战栗。
“为什么……在这里……”
黑影虽然没有现身,但仅凭存在感就雄辩地证明了自己是谁。
不可能不明白。比谁都知道。不可能忘记。
因为气息被抹杀了——这种借口,只在她身上不可能有……
“处决停止。”
影子用分不清是男是女、是年轻还是老人的声音说道。
“什么?”
“就像他们说的,既然不稳定因素这么大,现在就让它消失不是上策。让那个不合格的人再游动一阵子——不,它有它的利用价值,这是我们的结论。”
“什……你说不要处理?真傻。那只是复制体因为错误而识别出来的,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存在。再活下去也没有意义和必要了。”
埃达对着影子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