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事起,穆斯塔法·法尔洛夫扎德就被迫接受各种训练。
武术、马术、护身术、语言、算学、天文、历法、礼仪,甚至暗杀术,种类繁多。
他也在那时接受了毒药知识和抗毒训练,因此具备了对毒药的强大抵抗力。
他之所以能在刺杀者的刀锋下保住性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讽刺的是,过去那些令人厌恶的日子,最终救了他一命。
穆斯塔法真正的祖国并非安卡拉帝国。他原本的出身是贺牛君候国贝利,他是世道上一国君主的血脉。
——有过,之所以用过去时的说法,是因为在他出生的数代前,贺牛君候就已经被安卡拉帝国所消灭了。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将安卡拉称为故国似乎有些奇怪,但他的家族被灭后历经数代,仍然不承认安卡拉是故国。
但是,直系的穆斯塔法,或许是天生的吧,从一出生就有着与家族中任何人都不同的感性。
“冤枉”“故国之仇”之类的话,都是那些让他积怨已久的人说的,虽然他从小就不断地听到家族的仇恨,但自己并没有那么执着。
问伊里奥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能说,他没有理由相信毫无疑问地盲目失去的荣誉。
虽说故国被灭了,但对伊里奥来说,那是与很久以前的历史故事没有太大区别的事情,更何况法洛赫扎德的家,即使在安卡拉也相当富裕,对帝国有多憎恨吗,从小就只是个疑问。
后来回想起来,安卡拉应该是有意优待征服国的人吧。
不难想象,被征服的人,而且是贵族以上的人,在被征服后会产生不满。
安卡拉为了消除心中的不满,特意采取了优待措施,但对于处于成长期的穆斯塔法来说,这一切都无法解决他心中的疑问。
一族的家人和亲戚们一有事情就会对帝国充满怨恨,如果有怨恨的话就离开帝国好了,不能那样做的理由也不是不明白,不过,正因为如此,在帝国内甘于繁荣的一族人们都是胆小的懦夫。
尽管如此,从小受到的熏陶还是很厉害的,在外面调皮捣蛋的时候,心里多少会有一点矜持,觉得自己是失落国家的统治者,是他们的后裔。
世间万物,自己是受人尊重的身份。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与后来成为反抗组织首领的哈菲兹·拉金结识。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自豪感变成了对自己现有现状的疑问,疑问又变成了无法释怀的怨恨。
本来身为统治身份的自己,以平民的身份生活,是因为国家被帝国灭亡了。
——这时伊里奥才意识到,家族对帝国毫无作为的闲言碎语,就是这样沉渣泛起的结果。
但是,穆斯塔法在这里也与其他国家不同。
因此,虽然憎恨帝国的是其他人,但穆斯塔法的矛头指向了自己的家族。
因为祖先走错了路,敢于顶撞安卡拉,所以才会有现在的不幸。
比方说,无论如何,只要灭亡——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家族的骄傲?
与生存下来的珍贵程度相比,这种东西比沙漠里的沙粒还没有价值。
因为看错了状况,没有考虑到会给子孙后代带来苦难,只重视最浅显的骄傲,所以连累了剩下的人。
如果只是因为出身和生活的原因,他不应该如此卑微,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自尊心逐渐膨胀,再加上周围人的不满,他的自尊心被喂肥了,所以他无法原谅现在的自己。
自己不会那样。
机灵地来回走动。
没错。
很精明。
正视现实,在这个国家取得成功。
因此,作为出人头地的开端,他担任了王宫警卫一职。
作为亡国的元·贵族,为了得到在这个国家能抓住的最大的荣誉。作为第一步。
而且,为了与一族保持适当的距离,一有事情就趁势而上,他加入了反抗组织“月之使者党卡末·拉图南”。
她向反抗组织找了个借口,说是为了刺探帝国的内情,但如果她知道穆斯塔法想在帝国取得地位的内心世界,就会受到组织的毁谤。
但是,因为他原本是君侯伯久的一族,所以没有人怀疑他是穆斯塔法。
倒不如说,从小就精通学问和武术的他,无论是家族还是组织,都对他抱有期待。
这样的自己,虽说是顺势而为,但却护卫着帝国的皇女,在异国旅行——
岂止如此,现在他遭到暗杀者的袭击,甚至失去了意识。
梅尔维格来了。
过不了多久,伊丹也会见到这个国家的国王。
但是,自己死了真的好吗?
不,不可能。
目的还不到一半。
月之使者党卡迈勒·拉图南并不是单纯的老实人,帮助了伊丹的逃亡。
他们终究是帝国的反抗组织。
目的是推翻帝国的统治,找回失去的祖国。
为了那个什么都利用。
无论是恐惧的少女,还是毫无关系的他国。
在混浊的意识中,穆斯塔法发现自己的大眼睛噙满了泪水。
阿伊丹殿下——
没关系。
伊里奥很耐毒。
请不要担心——
憎恶的帝国皇女因担心自己而哭泣。
真是太浪费了——是吗?
自己想利用这样的少女。
连抱有这种想法都觉得是一种欺骗。
少女身旁的绿金发青年。
伊里奥。他也是。自己只是在利用而已。
所以,你不用担心,阿伊丹殿下——
伊里奥利用他。
就像你利用伊里奥来到梅尔维格一样,伊里奥也利用你和梅尔维格这个国家。
仅此而已——
不需要眼泪。
没有哭的事。
所以——不要再哭了——
※※※
伊里奥原本以为,穆斯塔法已经痊愈,阿伊丹也放心了,但当他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说:“伊里奥,我们一起到这条街上散步吧。”
对此,伊里奥也只能目瞪口呆。
“什么?我担心穆斯塔法……”
“那么,已经在逐渐恢复了吧?那么小老婆们就没有出场的机会了。接下来就是治疗师的领域了。也许是向神的祈祷起了作用,但是已经没有祈祷的必要了。既然如此,妾就是妾,即使是为了将来,也应该了解一下这个国家的形势。”
“嗯……嗯,倒也不是不知道……”
“男人是不行的。和铠甲骑士时的雄壮模样大不相同。如果是男人,就会接受淑女的请求,高高兴兴地为她们带路。”
即使被强加了理想的男性形象,也只能回答“啊,是吗”。
但是,小爱丹身为少女,强势得很,在伊里奥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她已经渐渐被压制了。
不,因为是少女所以这样吗?
不管怎么说,在半强迫的情况下,伊里奥来到了埃尔兰根。
埃尔兰根是梅尔维格联盟内,西部的克雷贝公爵领地的公都,也是霸兽骑士团西库比斯肆号兽队比斯菲亚驻扎的,拥有瓦尔德堡城的大城市。
库雷贝公爵的领地以被包围的形式与哥特帝国相邻,南端与杰坚酋长国相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可以说是梅尔维格防御的最前线,但由于沃洛米蒂山脉是覆盖西侧的天然屏障,所以敌国很难发动大规模进攻。
若非如此,就不会迎来今天的繁荣。
相反,作为军事最前线,在和平时期也会成为活跃的交易中心。
如果说东部的普特加尔登是海路贸易的中心,那么埃尔兰根就是大陆贸易路线上的重要地点。
形形色色的人种和生意人在去程中来来往往,闹市的喧闹是其他城市所没有的,有着独特的空气。
既有耶鲁教的司祭,也有怎么看都不认可的结石屋医生。
这样一想,又有卖水的和卖五金的,再往巷子里走一步,就有在王都属于非法的赌场。
简单地说,就是猥琐。
大陆通用语加利安语自不必说,哥特使用的格拉戈尔语、亚克兴音语、安卡里亚语、葛逻禄语等,所使用的语言多种多样。
令人目眩的热潮不分季节地充斥着整个市场,不论男女,拥有各种颜色皮肤和眼睛的人们都充满了活力。
和其他梅尔维格的大城市不同,大部分的路面都没有铺设,尘土像雾霭一样遮挡视线。
如果不习惯的话,很容易被呛到。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很多人都用大帽兜住嘴巴。
“太危险了,相丹大人。”
爱丹差点被货车撞倒,幸姬抓住她的手臂让她退下。
雪姬说要同行时,爱丹露骨地露出厌恶的表情,但强势的爱丹以示弱的方式,同意她同行。
雪姬问:“和皇女定下婚约是怎么回事?”
就像米凯拉和莱雷克问过的一样,他用另一种语气质问道,听了他的解释后,他说那样的话就不能再把两人放在一起了。
在某种意义上,伊里奥松了一口气,但另一方面,因为一直承受着雪姬冰冷的视线,所以很难判断是好是坏。
“姑且不论主公说的是误解,那么,爱堂大人为什么还说要订婚呢?”
当伊丹留意着街上的喧闹时,雪姬冷冷地质问伊里奥。
不敬称阿伊丹为“殿下”,是出于在街上的考虑。
因为雪姬一旦说出殿下这个名字,不知道会被哪里的人听到,也不知道会从那里传过来。
“这个……说实话,我也想问问。”
“我听说了。你不是有发誓要做第二代的女孩子吗?有这样的女孩子却态度恶劣……怎么看都像你老师了吗?嗯?”
“不,我是否定的,因为我有夏洛塔。”
“受欢迎的男人真辛苦。”
“请不要……”
和爱丹这样的女子交往,伊里奥还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