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阿纳斯塔西娅以快要消失的姿态为伊里奥的归来而高兴。
脸上浮现出仿佛实现了最后愿望的微笑。
自己的事无所谓,三天不吃不喝,在妻子的痛苦看来,连指甲垢都不值。
伊里奥推开围在身边的卫兵,奔向妻子。
“审问官人并没有那么苛责我。应该说有点夸张吧——”
宪兵带伊里奥来,用傻呵呵的语气辩解。其他人似乎也在嘲笑他。
伊里奥不由得瞪了宪兵一眼。
“咻、咻——”
是经历过无数战场的伊里奥。
毫不费力就能让这群笨蛋缩成一团。
但此时伊里奥的眼中,比在任何战场上都充满了愤怒。
“滚出去!”
听到这句话,宪兵们如脱兔般离开了。
临走时,他们低声交谈着,像是在指责什么,又像是在辩解什么,但那些尘芥般的远吠,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武卡辛……”
妻子叫着伊里奥的名字。
手腕软弱无力。肤色也已经变成了土色。
伊里奥想轻轻握住她的手。
那一瞬间,伊里奥感到自己脸上的血色消失了。
指甲从她的指尖消失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显而易见的。
“对不起……一直让你担心……”
“你说什么?你得救了,一定,一定。”
阿纳斯塔西娅温柔地把手贴在伊里奥脸上。
用没有指甲的手。
看到脖子上的痣,伊里奥愤怒得想办法解决。但是,现在更重要的是她。
“谢谢。能做你的妻子,我真的很幸福……”
“别胡说八道了。振作精神,我马上叫医生来。是这个国家最好的医生,不,是大陆最好的医生。所以在那之前请忍耐一下。”
阿纳斯塔西娅微笑着。
她脸上浮现出女神般的笑容,但手上却没有了力气。
“喂!喂!振作点!”
——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的话,那也只有无情的死神了吧。
无辜的她有必要被上天召唤吗?
伊里奥的头脑中,愤怒和悲伤交织在一起。
在战场上也从未有过的呕吐感。
伊里奥感觉到灵魂从她身上消失了,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愤怒。
伊里奥因为莫名其妙的疑惑被逮捕的时候——
为了让伊里奥承认罪行,那些国家的人把手伸向了阿纳斯塔西娅。
与其说是暴行,不如说是愚蠢的行为,他们混浊的头脑似乎连用理性判断事物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都做不到。
结果,本来身体就弱,又身患疾病的妻子很快就衰弱了,脆弱的生命被残忍地剥夺了。
没有任何意义。
冤罪这种愚蠢的行动的结果——
“好像……太晚了。”
伊里奥因为愤怒和悲伤而颤抖,这时有人对他说。
还有人吗?
只是让刚才的哨兵知道,对现在的伊里奥说什么都是致命的。
这么想着,回头一看,站在那里的是两个陌生的男人。
熟悉的人说。
“如果我能早点赶到的话,阿纳斯塔西娅先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对不起。”
“是伊利亚吗……”
“图卢兹的那些家伙……做的事太荒唐了。他们不仅想给将军戴上冤罪,还对阿纳斯塔西娅大人下手。”
伊利亚同样是奥古尔的老朋友。
但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首都宰门的士兵宿舍。
审讯官看到病情恶化的妻子,可能觉得不舒服,急忙把她搬到宿舍的床上,伊里奥刚被释放,就赶到了那里……
奥古尔人被限制出入首都。
更何况这里是士兵宿舍。
让他进那种地方,一般是不可能的。
“是我带她去的。”
另一个男人说。
乍一看是个温柔的男人。
白发苍苍的黑发,眼神柔和,年纪不过二十五岁。
身上穿着黑灰色的衣服。
“我叫圭多,是黑母教的司祭。听说武卡辛将军被冤枉入狱,伊利亚向我们求助,希望我们能帮助将军。我们也在想办法的时候,这次连夫人也被他们抓走了,结果就变成这样……真的非常懊悔。”
那个叫圭多的男人说的话,伊里奥都听进去了,但也仅此而已。
伊里奥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只是无言。
安慰的话根本不重要。
此刻,伊里奥对所有事物都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愤怒,扰乱了他的心。
所以伊里奥才这么说。
“不好意思,请你出去。”
现在的伊里奥,老朋友也好,司祭也好,都不需要了。
只有无法治愈的虚脱感、无尽的悲伤和无法抑制的愤怒,让自己焦灼。
而伊里奥,在心里的某个地方,期待着那个。
“武卡辛……”
伊利亚想要告诉他什么,同行的圭多司祭把手搭在他肩上,摇了摇头。
虽然转过身来,脸上浮现出“可是”的表情,却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伊里奥用视野的一角捕捉到了那个。
两人正要离开,但就在离开房间之前,圭多神父站住了。
“将军,只有一件事。”
圭多司祭没有理会伊里奥的回答,继续说道。
“如果将军想要复仇的话,就来找我们吧。如果你不赶快行动的话,女神俄浦斯一定会伸出援手的。如果将军不是要复仇,而是要寻求救赎的话,即使这样也请到我们这里来。能给迷途者带来安宁的只有神。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们就在希兰德尔大圣院。叩开门户是将军的意思。”
“……两个。”
“什么?”
“我说了两个。”
听了伊里奥的话,圭多神父苦笑了一下。
“够了,让我一个人待着。”
“是的。”
门关上了,只剩下伊里奥和阿纳斯塔西娅两个人。这样就可以了。
终于可以只剩下两个人了。
然后,把她从这里带出来,是在一段时间后。
………….
阿纳斯塔西娅没有亲人,伊里奥也一样。
两个孤独的人,像互相追求半个身子似的结合在一起,剩下的伊里奥的失落感,谁也不会明白。
所以,葬礼是伊里奥一个人的密葬。奈凡也说要来,但他坚决拒绝了。
更不想让国家的人玷污她的生命。
服完丧后,心里根本无法平静,根本无法考虑今后的事情。
但是,根本不可能有对国家的复仇。
对那些痛打自己妻子的家伙、狱警、审问官以及直接参与调查的愚蠢家伙的憎恶不可能消失,但那只是这个国家的司法已经腐烂了,和对国家的忠义是两回事。
虽然可以直接向斯特凡大公申诉,但被五剑将中的两位——博拉和诺瓦克横插一枪的可能性很高。
话说回来,谁又能说连五剑将都没有满身腐败的污浊呢?
姑且不论骑士的实力如何,很难想象那两个人有站在人之上的品格和人格。
即便如此,他也绝对不会原谅,也不想原谅妻子就这样死去。
能信赖的只有好友奈凡。
也可以找西梅恩公子商量。
虽然不想说,现任大公是个平庸的君主,但继位的西梅翁殿下却是英明的。也能理解吧。
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在服丧期间,伊里奥也一直在思考着这些事情,突然,他的宅邸里传来一阵忙乱的声音。
一旦成为将军,就会得到相应的居所。
当然也有佣人,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他们的吵闹。
不久,骚动渐渐向这边靠近。
“住手!”
一个佣人叫了起来。发生了什么?
粗暴地打开了门。站着的是几名骑士。全员都是骑士。
“什么事?”
一名骑士取出纸,恭敬地告知。
“伏卡辛·布兰科维奇,我要以谋反的嫌疑逮捕你,把你绑起来。”
大概这时伊里奥的脸变得凶恶吧。
视线交汇的瞬间,闯入的无礼者们全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
“冤罪之后就是谋反的嫌疑……?我不知道你在开什么玩笑,如果你再开口,在说下一句话之前,我就先把我的剑刺进你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