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利一个人在小客厅的一个房间里等着哈拉尔。
因为我已经通知过他来访。
马上就要步入老年的年纪,看上去却比中年人还要年轻,虽然隐约可见与年龄相符的辛苦痕迹,但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超越贵贱的品格。
“我以为事情昨天就结束了。如果是来请求返回帝国的话,那我就谢绝了。像我这样的人回去的话,皇后陛下也不会有什么好的想法。只会给帝国带来不必要的不安的种子,我已经……只是一个沙利。”
还没等哈拉尔开口,萨利就木讷地说。她那挤出来的声音,让人感觉像是在挥别无法割舍的思绪。
——不,这也是恋恋不舍吗……。
“有件事……我忘了问你。我就是来问你的。”
“什么事?”
“虽说是皇太子,但也不是能随心所欲地行事。恰恰相反,就连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这就是皇族的作风。”
“……?”
话题转了个方向,莎莉显得有些困惑,但哈拉尔毫不在意地继续说下去。
“我被您抚养长大的事件,是在袭击克伦堡城时去世的比我小一岁的哥哥,奥洛夫。
“不知道是因为哥哥还没懂事就死了,还是因为发生了一件可恨的事,不想再回想起来,就算想知道哥哥的事,也没有一个人回答。
“见过哥哥的人,以某种形式侍奉过哥哥和哥哥的母亲——先皇后身边的人,一一询问,但没有一个人给出明确的答案。
“不,好像是侧臣的侧臣,在袭击的时候牺牲了,无法回答是正确的。不过,很巧的是,谁都……谁都没有……”
“您想知道奥洛夫皇子的事?”
“莎莉,听说你原本是侍奉玛格丽特皇后的,而且是照顾刚出生的奥拉夫皇子,是这样吗?”
“……是的。”
“你原本是奥洛夫兄的照料者,却把在同一个城堡里的我救了出来,把我养大,命运真是奇妙啊……那么,我想问你,奥洛夫兄是个怎样的孩子?”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个吃奶的孩子……”
“他看起来怎么样?眼睛是什么颜色?头发是什么颜色?”
“……”
沙利的表情像冰一样僵住了。
“大哥的瓦萨号,金绿色的头发和眼睛。二哥,埃里克也。顺便说一下,我父亲也同样金绿色的头发和眼睛。我只是想象……恐怕奥洛夫大哥也是绿金色的头发和眼睛吧?”
“那是——”
既不回答也不回答。只是默默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冰之王子”。
“我是少有的皇子,金发碧眼的人,在直系皇子中也不多见,至少在继承帝位的人中好像从来没有过,从来没有过。在帝国五百年的历史中,仅此一次……所以,不知不觉间,我就很在意这件事。”
“没有的事。”
“不对?”
“并不是历代皇帝陛下都有绿金色的头发和眼睛。”
“克努特帝的事?你想说的是什么?”
“是的。被称为‘人虎帝’的英雄皇帝克努特帝并不是绿金皇帝。殿下也知道‘白灰的人虎帝’吧?而且皇族中也有金发和黑发的人。头发的颜色和眼睛的颜色等与血统无关,都各不相同。”
曾经的伟大英雄皇帝克努特,据说有着白灰色的头发。沙利说的就是这个。
“是的。所以,克努特帝子没有·····没有直系后代。三朝,继承的是,他的哥哥的孩子。所以这样说的,没有直系中。
“继承皇统的人都有绿金色的头发和眼睛,其他发色不同的皇帝也一样,除了绿金色以外,没有人成为直系。
“这些人的共同点是,都有过篡夺皇位的经历,也都是处于动乱时期——总之,他们既不是皇统的系谱,也不是能够正确继承皇位的人。”
沙利脸色苍白。她知道。关于哥特皇统的“那个传闻”。
哈拉尔得知这一消息,是在与伊廖斯一战之后。
受伤后正在养病的他,不知道是谁,听到了这样的传言。
——哈拉尔皇子不是陛下的儿子。
是谁提出来的?
但是,哈拉尔被立为太子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传闻,但突然在宫廷里传出了这样的流言。
如果是平时,他会开玩笑地一笑置之,但现在的他根本无法这么做。
对于在皇帝家族中秘密流传的历代皇帝的仪式——“加冕仪式”上没有得到认可的他来说,这些都是只能一笑而过的流言。
“加冕之序”。
也就是说,从“银之圣女”那里得到皇帝的认可。
“您知道后,打算怎么办?”
“……你说得太拐弯抹角了。你知道吧?我并不是想了解你的血缘关系,也不是想了解你哥哥的事情,我已经有答案了。”
对。昨天沙利的回答让他的疑问变成了确信。
并不是从表情和态度上得到的直觉。
如果能像这样轻易地揣度人的微妙之处,就不会被称为“冰之皇太子”了。
注意到的,是单纯的推理的结果。
自己不知为何,在皇统认可的仪式上没有被认可——
在“加冕之序”中被认可的人是绿金色的头发和眼睛——
传言说自己没有皇帝的血统——
不用问,答案自然就出来了。
即便如此,即使向母亲萨宾皇后和近侍埃达等心直口快的人确认,他们也只会否定说什么傻话。这种事不用问也知道。
正因为如此,伊里奥才来找养母莎莉确认。
不是因为爱母亲。
也不是因为伤心。
她是来见养母的,是为了暴露自己的处境。为了见面确认——
话说回来,莎莉为什么在救了伊里奥之后没有马上报告说已经救了他呢?
想当作自己的孩子来养育吗?
如此说来,不敬也未尝不可。
被立即处刑也不奇怪,但却没有受到任何处罚的记录。
也就是说,沙里应该知道自己不是皇帝家族的血脉吧?
明知而掳走自己,在时机到来之前,谎称是自己的孩子,将其抚养成人。
没有受到责备也是因为这个——
所以问她的时候,她会不会否定,这是伊里奥的判断。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肯定或否定之前,应该先感到困惑。
对平民来说,遥远的云上人的家的问题,只是遥远世界的事。
如果伊里奥说他不是皇帝的儿子,是不是应该先感到惊讶和困惑?
但当她说自己没有皇帝家的血脉时——立刻否定了。
立刻。
“不是血脉的事吗?那是什么?”
“我想知道两件事。第一,你身后的人是谁?是谁命令你的……”
“……”
“是皇帝?还是母亲萨宾皇后?还是宫中的什么人,宰相、文官,或者武断派的人?”
“……”
“我知道你很难回答,我也让你闭口不言。但是你还活着。如果真的要隐藏,你被夺去生命也不奇怪。可是为什么?你是那么重要的人吗?或者是——”
“……”
“下令的人已经不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