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芸手停了下来,有些呆的看着林寒。
林寒瞳孔收缩,难道她忘了?
不过忘了也属实正常,这一年里,李芸不是在账房就是穿梭在府里的各个位置。
她真的为林家操碎了心。
“就是一年前说好的啊,你我与张兄一同去兴绍府。”
李芸恍然大悟。
江南的春天极其宜人,虽然早晨但也艳阳高照。
林寒背上剑,收拾收拾就出门了。
“不是去玩吗?为何带剑?”李芸不解道。
“怕路上出变故,也不知张兄的功力剩几成。”林寒略有所思。
其实是为了去黑市寻剑法,黑市这样的地方本就鱼龙混杂,如若滋生变故,有兵器在手也是好的。
林寒二人站在张府门前。
阳光打在牌匾上,先前的李家灭门、冯杨二人、剿匪好像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们好像就是长在和平环境下的充满活力的少年郎。
林寒走上前道:“麻烦通报一下张知县,就说林寒来了。”
那门口的仆役一听是林寒就来了精神。
“稍等片刻。”
半晌,张世薄与张尚元就走了出来。
林寒二人呆若木鸡。
这特么是张尚元?脸大了一圈,腰也大了一圈,还和张世薄勾肩搭背的,话说这两父子难道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吗?如今怎么跟哥俩好似的。
张尚元一看是林寒二人,一阵小跑跑上前抱拳行礼。
“林兄,李妹子,阔别一年,你二人我越看更是越发般配了。”张尚元笑嘻嘻的说道。
林寒歪着头盯着他,脸色很难看。
而李芸不知是阳光照射亦或是其他原因,脸上泛起了红晕,她将头偏到了一旁。
真有你的。聊天终结者。
张尚元好像捕捉到了这微妙的氛围,拍了拍林寒的肩,憨笑道:“林兄,我们今日是去兴绍府对吧?”
林寒颌首:“没错,在下来此不仅是见张兄你的,我还想让令尊为我们备车马。”
因为林家没人要出远门,所以一匹良驹都没有。
张世薄摆摆衣袖:“应该的,林家主何必客气,你们先聊,我这就叫人去备车马。”
说罢便转身进府去了。
张尚元眼神忽然有些迷离:“林兄,你现在修为怎么样?”
或许是在林寒身上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样子,张尚元忍不住发问。
其实看到他这副模样,林寒二人大抵已经猜到了一年前的结果。
两人截然不同的结局。
难怪张尚元这一年里没什么动静。
林寒早就猜到这位兄台的结局,但自己也无能为力。
林寒老实答道:“已到纳气境八重了。”
“不错不错,”张尚元浮起了一丝笑意,“你练武太晚,只一年间就到了纳气境八重,已是相当不错了。我苦修两年也不过五重。”
林寒低头道:“是,只是我开始太迟,恐年岁之不吾与啊,一年时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精进。”
张尚元乐观的笑着,道:“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嘛。”
若是林寒没有息的加持,一年内是断然不可能到这等境界的,但年龄真的是硬伤,加上息本就有点养生的意味,所以修炼进程十分缓慢。
李芸温柔的说道:“不过他的性子与你也有些相似的,一日里不是练剑就是冥想。”
李芸一介家庭主妇,其实对练武这等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但为了林寒她一日里都在忙里偷闲去看他。
林寒也知晓她会来偷看他,这么多年里说没有好感任何人都不会相信的,但之前林寒一心复仇,所以淡看了这份感情。
可在养伤的一年里,林寒才发现自己对李芸还是有点感情在里面的。
是什么感情?友情?亲情?爱情?他不知道。
他知道即使是爱情又如何,他这辈子注定不能与她长相厮守。
因为他姓林,终究是要寻根的。
被困在李家是折磨,困在林家又何尝不是呢?
他不舍得。
李芸望了一眼林寒,低声说道:“此去兴绍府,我想要你多陪陪我,好么?”
张尚元:“?6”
林寒也愣住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却说张世薄已叫人把车马备好,拉了过来。
出了县门,林寒发觉这原来的山寨都驻扎了不少的官兵。
因为天鹿隶属兴绍府,所以到那里的路程并不遥远。
......
兴绍府。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兴绍府果真名不虚传,与天鹿县简直天壤之别。
虽是早晨但街上已是摩肩接踵,叫卖声不绝于耳。
李芸从马车中探出头来,膛目结舌。
林寒只是望着她。
“这些屋子都比天鹿的高大唉...”
林寒哑然失笑。
“你傻吗?”
李芸有些憨的望着林寒。
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府衙门口。
“走吧,我们先去找沈知府叙叙旧。”林寒打起了精神。
一年前的约定,林寒谨记于心。
自他踏入武道起,他就从未忘记这个约定,但是他的年龄实在太大,很多东西都无法修到最好。
兴绍府的府衙很大,但内部结构与天鹿县大同小异。
林寒三人绕到偏门,一旁的兵丁把他们拦了下来。
“这里是府署,闲杂人等禁止入内,你们的爹娘没教过你们吗?”
林寒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道:“我可是有正经文书的,倒是你,一上来就用你那官话咄咄逼人,本人生平最讨厌的便是这种习气。”
那兵丁接过文书,有些诧异。
“在这等着,若是发现你们耍滑,有的你们好受的!”
说罢便快步走了进去。
张尚元凑了上来:“林兄何时有的文书?又是谁写的?”
李芸一把拉住张尚元,将他拖开来,有些埋怨:“张捕头,我家这位可不像您一般莽撞,早在出发前就去找了罗主簿。”
林寒哑然失笑。
“懂我。”
很快沈明载就一边骂那兵丁“有眼无珠”一边快步走了出来。
“林家主,一年不见又变得俊俏了。”沈明载抱拳行礼。
林寒接过他的手:“一介布衣,岂敢让知府给我行礼,怕是折寿。”
沈明载接过这台阶,顺势道:“咦...这二位有些面生啊...当初在天鹿好像没见过...”
张尚元瞪大了眼睛,喊道:“你不认得我?没有我你早就死在那杨鸿箭下了!”
李芸掩面而笑。
沈明载一拍大腿:“原是张捕头!阔别一年你怎么变化如此之大?”
这一问显然戳到了张尚元的伤心事。
张尚元瞬间面无表情,对林寒道:“我在马车那里等你。”
沈明载自知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不过他心里已经知晓了张尚元修为尽废,得罪了也就罢了,眼前的林寒以后还大有所用。
“那这位是?”沈明载望着李芸。
李芸正欲开口,林寒便道:“这位是我内人,李芸。”
李芸有些吃惊,但很快脸上更多的是挂不住的笑意。
“原来是林夫人,果然天生丽质。”沈明载笑的脸上所有的皱纹都拧做了一团。
“多谢知府大人夸奖,小女子不过一介村妇,难能得到知府大人的赞许。”李芸行礼说道。
“你与张兄一同等我吧,我还有些事要与知府大人聊聊。”林寒转头对李芸说道。
“好。”
“知府大人此时没有公务缠身吧?”
“林家主可是贵客,再忙也要抽出时间啊,里面请。”
沈明载还不知林寒是为何而来,很大方的将他请了进去。
“林家主,坐啊。”沈明载看着林寒一直站着。
“不知沈知府可还记得一年前许诺了林某什么。”林寒一改方才的寒暄,神情严肃了起来,但脸上微笑依旧。
沈明载嘴角抽了抽。
这小子不会真去练武了吧?看到他瘦的跟个竹竿一样沈明载就断定不可能。
看到他瘦成竹竿还能背这么重的剑,沈明载又有了些疑惑。
“哦?林家主细说,毕竟一年了,本官平日里公务较多,嘶...有点忘记了。”沈明载有些心虚。
他刚见到林寒时真的忘了,只是看到张尚元的那一刻就觉得这家伙来这绝对不止旅游和求关注这么简单的。
果然,他还记得。
“一年以前,抓到冯杨二人之后,沈知府曾许诺过我入仕一事,这下知府大人该想起来了吧?”
沈明载断断续续道:“这个嘛...一年以前...冯杨一事倒是有印象...不过嘛...入仕一事我倒是不记得了...林家主可有我立下的文书?”
林寒倒吸一口凉气,妈的被坑了。
果然这些官宦一个个跟狐狸一样狡猾。
林寒摇了摇头。
“那就是咯。”沈明载摊手,“口说无凭,我总不能因为林家主的一面之词就轻易相信吧?”
林寒深吸一口气,是你逼我的。
“铛!”大剑插在了地上,木板被插的开裂。
“叫张尚元教我习武一事,沈知府总该记得吧?”
沈明载捋须:“有印象。”
“那便验验货。”林寒皱着眉。
“唰!”大剑出鞘,锋芒毕露。
院子里的官兵都围了上来。
“我们打个赌,如何?”
沈明载喉头滚动:“什么?”
“你的人若是赢了,我们就老老实实的滚出兴绍府,此生不再踏足,但我若是赢了...”
“如何?”
林寒眼眸微动,大笑起来:“果然我还是讨厌你们这些狗官,我若赢了,你便承担我们三人在兴绍府的所有开支。”
沈明载若有所思。
你早说不就行了吗?何必刀剑相向,你们在兴绍府,又是我的朋友,我尽地主之谊不是很正常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很快他就明白了,原先林寒想谈的是做官,但现在他说的是在兴绍府过好日子。
这是...自己不想做官了?
林寒剑指沈明载:“怎么,这也要思虑半天吗?你们这些权贵就是这样,无论何事总把人当做你们的筹码...”
他只是借着沈明载宣泄自己的情绪罢了,毕竟自己的先祖过的多么风光,而自己连做官都难。
“谁来与我切磋切磋?”林寒冷冷说道。
周围的官兵议论纷纷。
“这把剑应该四尺有余,怎么也有百八十斤重了,这等人如何拿的动?”
“听说天鹿的山匪头子会邪功,运作起来如同恶鬼,你猜他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
“被他杀的。”
沈明载干咳两声:“林家主不会下杀手的,毕竟大家都是朋友,我们是不是该尽尽地主之谊?”
说罢将手含在口中,吹了两声哨。
哨向过后,官兵都纷纷让开一条道。
“他要来了...”
轰!轰!轰!
几声巨响过后,一个身形巨大的男人从墙上越过,像盖亚落地一样将地上摔出一个窟窿。
来了个重量级...林寒有些心慌,上一次碰到还是在李府,但那人只是太过大意。
林寒横举巨剑,沉下气来。
不好对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