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八年十二月二十一日(1495年),津田商会庞大的船队,再次来到釜山港外。一套标准流程走过,老熟人李晟恩带着手下迎了出来。“下官见过小王爷。”
“不必客气,这次我带来了日本国书,麻烦李大人照会贵国朝廷,日本愿与朝鲜缔结友好,互通有无。”
“小王爷果然手眼通天,这么快就得到了正式国书,请小王爷暂时在釜山休息一夜,明日同我一同前往王京。不知此次前来小王爷是否持有大明国书或者使臣文书?”李晟恩恭敬问道。
“此次本王是替日本国王出使,并不是大明国使。”朱长青微笑的回到。
李晟恩面露难色,“如此便有些麻烦了,沿路的规格怕是要低不少,朝鲜大王也不会亲自到迎诏门迎接,宴会也就只剩下马宴和上马宴了,规矩如此,万望小王爷海涵。”
“无妨,本王为日朝两国友好而来,一切听从贵国朝廷安排,本王绝无异议。”
“小王爷大义,在下在此先行谢过,小王爷请放心,下官一定会将此次王京之行安排妥当,绝不会让小王爷受到半分不敬的。”
安排好一众船员接下来的生活,朱长青带着新兵卫,姜晴,陆秀文,霍泗邈住进了李晟恩的私宅中。这次来朝鲜朱长青只带了这四个人,津田健二郎他们留在了日本,免得伊势出事,津田商会一个主事的人都没有。本来津田健二郎还想让朱长青带上几十个亲卫,朱长青以出使不是打仗为由拒绝了。
第二天直到中午,朱长青一行才跟着李晟恩出发去往王京。昨日李晟恩就已经通知了沿路各个两班贵族,朱长青一路大宴小宴不断,每走几个时辰就要休息一天,搞得朱长青不厌其烦,但又不能表露。在朱长青从釜山出发第三天之后,李晟恩派出去的信使也到达了王京,面见了同副承旨朴元宗。朴元宗听完使者汇报,便马不停蹄的前往景福宫面见朝鲜大王李㦕。
提到李㦕估计很多人会很陌生,包括穿越过来的朱长青,但是说到燕山君,估计很多人就有印象了,毕竟这家伙算是朝鲜历史上有名的昏君暴君了,后世连谥号都没给安排上。当然现在才刚刚即位的它,还没有来得及展现自己暴君的才能,靠着老爹成宗李娎的余荫,还被称颂了一段时间贤君。
李㦕正无聊的看着手上的奏折,他从小喜爱玩乐,不爱学习,没想到现在当了大王之后居然要天天看奏折,不看就要被身边的重臣各种告谏,搞得他不胜其烦。听到朴元宗求见,他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折子,“让他进来吧。”
朴元宗进到思政殿,行完礼后说道:“日本国派使者向我国递交国书,希望与我国开展贸易,修好建交。”
“如此小事,交给议政府不就行了,爱卿何故如此不顾礼节求见于孤。”
“此次代表日本出使的人身份特殊,下官也拿不定主意,故先行禀报大王,希望大王召集群臣朝会,商量个妥善之法。”
“哦,使者是何身份,竟惹得爱卿如此郑重?”
“使者是现任日本天皇后土御门天皇伯父,大明朝永康亲王的嫡长子朱祐榳。”
“那此人现在是何官职?”李㦕有些重视的坐直了身子。
“目前好像只在日本有官职,具体几品没问出来,不过既然是皇族血脉,又有日本国书在手,估计品轶不会太低,至少也是个亲王的头衔。”朴元宗猜测道。
李㦕点了点头又问道:“确定他没有明朝官职吗?”
“据釜山官员说此人因为久在化外日本,所以明朝未有官职赐予,不过此人已经是内定的永康王继承人,现任永康亲王去后,此人便是永康郡王。”
“既然如此,那此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怠慢,这样,还是以国礼待之,让沿途官府好生招待,待其到达之日,我亲率文武百官在迎诏门迎接他。”
“不妥,”朴元宗连忙出声阻止,“这朱祐榳一无亲王头衔,二无明朝符节,若是以国礼待之,未免有辱其他上国使臣,徒惹上国不悦。况且我们也不清楚明朝内部派系的关系,万一永康亲王一派没落,我们也会跟着遭殃。”
“那就按照普通国事规格,安排他进太平馆,诏议政府派人跟其接洽。”
“此亦不妥,此人好歹是两国皇室之人,且不论明朝如何,现在我国南部沿海,就常受倭人劫掠,若是怠慢了日本宗亲,怕是从此我国南部就不得安生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爱卿倒是说个可行的啊。”
“大王不必着急,微臣早就说过,希望陛下可以召集群臣商议,大家群策群力必然能想出完美解决的法子。”
李㦕无奈应下,诏内侍召集众臣到勤政殿商议国事。朴元宗也不离开,跟李㦕呆在思政殿里等待群臣上朝。
不久勤政殿里就站满了大臣,大臣们议论纷纷,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需要召开大朝会。随着内侍的通传,李㦕进入了大殿,坐到了王位之上。朴元宗也走到了自己的位置站好,群臣行礼完毕,全都默不作声的看着李㦕。
李㦕把事情跟众位大人说了之后,整个大殿顿时充满了窃窃私语,这件事确实难办,要是礼仪过于隆重,会给人一种朝鲜是永康王一派的感觉,要是礼仪不够隆重,又会给人怠慢日本和大明皇室宗族的印象。
议政府右赞成李克墩站出来说道:“大王,依微臣看这朱祐榳即为大明皇室,又是亲王继承人,用大明礼节迎之并无不妥。况且这几年大明对朝鲜态度稍有缓和,我们若是因此惹得大明皇室不快,北边建州蛮夷再来我们可无力再守了。”
吏曹正郎金驲孙站了出来反斥道:“李大人此言差已,且不论那建州自被天朝扫荡之后还有没有余力南下侵扰我边疆,就现如今,承我成宗之明,我朝鲜国力日盛,就算那建州蛮夷恢复了实力,我边军也足以抵挡其侵攻,何必要上国派兵助我。”
“金大人所言正是,且那朱祐榳一无上国国书,二无上国使节符牌,贸然以国礼待之却有不妥。”左赞成李彦迪赞同道。
“不可,天朝上国宗亲不可怠慢。”
“非也,若是国礼滥用,则反而是大大的怠慢。”
“胡言,别忘了此人亦是日本国皇室宗亲,若是怠慢了,可是得罪了两个国家。”
“倭国,化外之地,有何惧之。”
“那边境的倭乱,麻烦金将军前去平定?”
“林大人,我等在此是为了讨论接待使臣,关倭乱什么事情,切勿要乱言。”
李㦕猛然一排桌子吼道:“吵,就知道吵,我现在是要你们拿个主意,不是让你们互相责怪的。”
殿下的群臣顿时收了声,无人再敢多言。朴元宗见状,只能踏出一步,行礼开口说道:“大王,微臣认为此使者我们既不能用国礼待之,又不能不用国礼待之。”
“哦,此话何解?”李㦕好奇的问道。
“我朝鲜与日本交流甚少,往日也无使臣往来,不如趁这次立下个对日本的国礼标准,今后也好有个参考。”
“朴大人说的对,正好就拿这次当作对日本最高国礼的标准,各位大人觉得如何?”李克墩出言附和道。
群臣点了点头,颇为赞同,花了数个小时商量了下细节,终于敲定了国礼流程。国王出城相迎是别想了,议政府和六曹首官在王京城门口迎接,太平馆下马宴席由议政府首官和宗亲府府君作陪,王京各行政衙门需安排小宴,十日内安排使臣面见王上,使团离去时上马宴由宫内派人组织,议政府首官必须到场,其他群臣看情况作陪。
这套流程是群臣商量的最佳流程,李㦕也点头同意了,这样不但能跟上国使臣的待遇区分开来,又不至于失礼于朱长青,毕竟这些不过是明面上的国礼流程,私下里李㦕自己宴请朱长青多少次都没关系,完全不会让朱长青觉得被冷遇了。
当然此时的朱长青正痛不欲生的一天一小休的赶着路,一路上的两班贵族就差把脸贴到他脚上了,那让人作呕的巴结连朱长青都受不住,一旁作陪的李晟恩更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这一切。对于一个想摆脱宗主国影响,实现民族独立理想的有志青年而言,这些腐朽到骨子里的两班贵族绝对是他当政后要第一批扫除的毒瘤。
好不容易赶到王京,朱长青一行六人,连带着十数名护卫终于松了一口气。城门口的迎接官员早就在此等候,特意安排的百姓也穿上了发放的干净衣服站在街道两旁,热烈的欢迎着朱长青。乞丐和奴隶早就被赶到城西,衣不蔽体的平民也被赶去了城西,直到使团离去之前不得离开。
朱长青一行在众多官员的簇拥下进入了太平馆,宴会早就准备好了,姜晴因为翻译的身份坐在朱长青一旁,陆秀文也在朱长青的介绍下因为郡主的身份有了一席之地,霍泗邈也因武官的身份得以末位陪坐,就连李晟恩也因为朱长青的关系,获得了一个席位。
“小王爷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若不是于礼不合,怕坏了明朝祖制,下官定然是去釜山迎接贵驾,怎敢让小王爷一路粗茶淡饭,赶路劳神。”议政府右赞成李克墩举起酒杯自罚三杯。
“李大人客气了,在下此次是代表日本出使,还请各位大人切勿把我当成明朝宗亲,明朝自有官制祖训,在下可不敢逾制乱序。”朱长青客气道。“况且这一路地方宴请不断,区区四日的路程,我等生生赶了八日,可见朝鲜君臣之热情,又怎会存在劳累之事。”
众位官员满意的点点头,看来这地方上的豪族们还算聪明,这李晟恩看来也是可用之才,应该是刻意避开了那些士林腐儒,不然以他们的臭脾气,怕是要惹出不小的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