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瘦了啊!”老叔过来撸了他一下脑袋,惊讶道。
奶奶马上道。
“是吧,这还瘦了很多呢!”
老姑笑着道。
“是啊,瘦了这么多,减肥呢?”
“瘦点好。”三叔拍了拍他的肩膀,“长高了。”
“这个年纪正是贪长的时候,胖不了。”姑父说道,“李宣,听说你考上市一中了,厉害啊!”
“市一中是峰城最好的高中,好几个县的学生竞争,考上真是不容易。”老姑说道。
“嫂子还说考不上,就是普高都考不上,这不考上了!”三婶说道。
老婶接着说道。
“是啊,你妈可急了,到处打听花钱上重点走啥关系,还说普通高中都考不上,你看看你这考得多好,一分都没浪费!”
也许老婶只是单纯这么说,没其他的意思,可李宣还是觉得有那么点阴阳怪气,他便理解了母亲为什么要说他考不上重点了,这是为了他考不上做铺垫,先不给亲戚期待,到时候考不上也不会在亲戚面前丢人,要是他考上了,那就是惊喜的翻转,就比如眼下,即便是老婶阴阳怪气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考上了啊。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如此来说,上辈子他没考上听到更多不好听的话吧,只不过那时他是真正的十五岁,没有任何感觉,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
有些时候,做个孩没心没肺的孩子也挺好。
“我妈不相信我。”李宣一副傻乎乎的道。
侯晓芬立刻接道。
“你怎么不说说我为啥不相信你?”
李宣嘻嘻笑,不说了
“中考那么重要的考试,你可好,和同学打架!”侯晓芬又把这件事拎出来了。
其实大家在事情发生第一时间就从她这里知道了,现在已经没多少反应了,只是配合地说道,考试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打架呢?或者说,都要上高中了,不能再打架了,李宣也配合地答应着,保证着。
“这孩子聪明,就是不着调!”老叔说道。
“你还说他呢,想想你自己!”三叔不客气地道。
老叔立刻哑火。
李宣笑了,说起老叔,曾经那是学校叱咤风云的人物,结义兄弟就九个,别说学校里,就是校外都是横着走,和他不同的是,老叔高中是在县重点读的,后来县重点因为升学率下滑,再加上治安、复读、退学率升高等种种因素取消了,如今只留了初中部。
老叔当年干的那些事,到现在还在老师、同届、上下届里流传着,逃学打架谈恋爱就不用说了,留长发、剃光头,玩非主流,那都是小意思,联合其他学校学生组织干群架,和校外混子硬刚,然后分文没有的扒火车穷游,拉帮结派,成立武林盟主华山论剑什么的,玩的是相当的多姿多彩!更气人的是,老叔不怎么学习,只有考试的时候突击一下,考出来的成绩就比那些用功的还要好。
聪明、热血、叛逆、不知天高地厚,说的就是这个阶段的孩子,一代又一代,大多数都无法避免,同样大多数的人在多年后回想起来,都会捂脸,当年的自己咋就那么蠢?
“我是随了我老叔。”李宣呵呵笑道,“我也想留下一段传奇。”
这话说的老叔给了他一巴掌。
“臭小子,你怎么不学点好的!”
“李宣比你好多了!你那时候都快上天了!”
奶奶一言定性,大家都笑了起来,老叔不好再说什么了。
说笑完了忙活中午饭菜了,都是农家菜,就是简单处理、烹饪,只是人多,需要做多一些。
抽空的时候,侯晓芬将李宣拉到一边问李建国能不能回来,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还是骂了句,又去忙了。
李建国是长子,每年都回来给公公过生日,从来都没缺席过,甚至都是提前回来张罗,今年要是不回来,亲戚会怎么说?怎么想?好面子的她无法接受,何况,什么生意这么忙,都顾不上给父亲过生日了?
农村没有信号,手机也打不了,至于座机,太奢侈了,全村只有几家有,没有的要打电话得去大队办公室。
不过这时候大家都习惯车马很慢,没觉得什么消息要马上立刻知道,电话不电话的不重要,因此大家听说李建国晚些回来也没谁想去打电话问问。
奶奶带着一些人忙着饭菜,作为寿星的爷爷则坐在院子的几根木头上,和亲戚们聊天。
李宣坐在爷爷身边听着,看到谁需要茶水,就起身默默地给他倒上,表现得极为乖巧。
爷爷看了他一眼,有些惊讶,以前这个孙子可不这样,来了说不了几句话,就跑没影了,饿了才回来吃,他也理解,孩子被儿媳妇拘得太紧了,只有回到他这里才能放松一下。
可这次,这么老实地待在他身边,真是稀奇!
“……现在不开录像厅了,总是被查,改舞厅了……生意还行,凑合吧。”杨洪双手放在膝盖上,和爷爷说道。
李宣了心里想着,原来这时候杨洪就开始开舞厅了啊。
杨洪的父亲杨忠友和爷爷是亲表兄弟,杨洪和他父亲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他们还都是爷爷的学生,可以说关系很亲了,后来父亲和爷爷相继去世,两家的关系才淡下去。
“我没建国厉害,建国那可是大老板!”杨洪由衷地羡慕道。
这句话也引起了另外几个亲戚的点头认可。
“是啊,建国有能耐啊,县城买了房买了车,又开店的,做的都是大买卖,李叔你这是教子有方啊!”
“走出去可不容易,外面那么乱,建国就靠自己挣下这么大的家业,牛啊!”
“西村出来个刘瑞和白雅文,咱们村就属李建国了!”
“还真是,没一个能比得上李建国的!”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夸奖着李建国,语气羡慕佩服,或者也带着点嫉妒,但总的来说都是认可!
记得上辈子母亲曾经跟他说过,当年父亲出去闯的时候没人看好,包括爷爷奶奶,就是父亲自己也没把握,只不过凭着年少的无知无畏想出去看看的执念,才走出去的。
母亲也是如此。
现在很流行成功学、鸡汤文,其实在他看来都是马后炮,谁也没长前后眼,选择什么都是根据当下的考虑,然后就是尽人事听天命,记得《寒窑赋》里有句话说得好,非贵也,乃时也运也命也。
说的悲观点,成与败都是随机的。
像李建国他们这样走出去的人,不怕吃苦受累,愿意努力付出,还有很多很多,只不过对当下的选择和未来的不确定感到惶恐不安,当承受不了这样的惶恐不安,就只能放弃,总之,在没有结果出来,谁也不知道会什么结果,那种不如当初如何如何、如果当初不如何如何,其实都是废话!
当然,成功学成就了讲成功学的人,鸡汤文成就了写鸡汤文的人,和其他人是无关的。
“建国是有点本事,不过也是运气。”爷爷谦虚地道,“不过还得要读书啊,不读书不行啊。”
亲戚们不管心里怎么想都是纷纷点头。
爷爷一直信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话要是放在十几年后一定会被喷的,歧视、不正确什么的,但现实就是世界是读书人的世界,你不读书被欺负都不知道怎么被欺负的,这样的例子李宣看得太多了。
以前亲戚们说话,他是不耐烦听的,现在听下来感觉涨了不少见识,从话里能听出他们的家境好坏、文化水平、性格怎样、关系如何,甚至人情世故,都能得出一二,这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中午饭吃得有点晚,两点多酒菜才摆上,这样的庆生宴,不可能短时间吃完的,至少也得两个小时以上,所以在没有结束的时候李建国开车回来了,一同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司机小王,另一个是沈助理。
这也是唯一的一辆小汽车。
“建国回来了!”
“大哥!”
“大伯!”
“叔叔!”
“兄弟你可算回来了!”
……
大家七嘴八舌地叫着,纷纷起身迎了上去。
李宣站在爷爷身边,看着大家簇拥着父亲走进院子,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心里轻轻一叹,怪不得父亲死后,李家肉眼可见地败落下去,因为父亲是这个家的核心啊!
“爸,我回来晚了。”李建国来到父亲身前歉疚地道。
“不晚不晚!”爷爷一脸慈祥地道,“你要是忙不回来也行,李宣和他妈回来就行了。”
“爸!”李宣叫了一声。
李建国摸了摸他的头,奶奶过来道。
“别站着了,快洗洗手吃饭,先别喝酒啊,喝点汤,小芬啊,那有小米粥,给建国端一碗来。告诉你们啊,先不能叫建国喝酒,空肚子喝酒不好!不能叫建国喝多了!”
奶奶下了命令。
这里爷爷虽然是家主,但奶奶才是老大,李家,女人当家。
就算奶奶下了命令,可李建国还是喝多了,敬酒的人太多了,奶奶很生气,老叔嚷嚷着老娘偏心,就知道疼大儿子,奶奶更生气了,敲了敲他的脑袋,骂了几句。
闹哄哄中,侯晓芬端来了准备好的生日蛋糕,点蜡烛许愿等程序过后,到了切蛋糕环节,每年都是李建国切,这次喝趴下了,叔叔们也喝得有点高,爷爷对李宣道。
“李宣,来,给爷爷切蛋糕。”
大家明白,李宣是长孙,还是唯一的孙子,这个蛋糕切的应该应当应分。
李宣也不推辞,笑着拿起了刀从容熟练地把蛋糕切了,用小盘取下第一块端给爷爷,郑重地道。
“爷爷,生日快乐,祝愿爷爷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