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满眼的鲜血。
猩红的液体不断滑过他的指尖,湿滑黏腻,血流的很远很远。
火,通天的大火。
“阿娘!”他想冲进那片火海,后颈却遭受了重击。他昏死过去,被人秘密的带走了。
脑海中不断回闪各种画面......浑身是血的百姓......他们或是在哭......或是在尖叫......或是在咆哮......铁蹄声、狂笑声、辱骂声不绝于耳。熊熊大火,照亮了整座杭都。
原本繁荣兴盛的天堂顷刻间成了尸横遍野的地狱,血竟染红了衡江水。
男人猛得从军床上弹起来,抬手摁住了自己的额头......头疼欲裂...
帐外的人听到动静,忙掀开帐帘,探进了一个脑袋,有些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一听到声响,男人便警觉地睁开双眼,面上未见丝毫痛苦之色。
借着月光勉强辨认出来者的样貌,他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眼底杀意渐退。
“哥?你没事吧?”那人仿佛下定了决心般闪身进了军帐,他扶住男人的手臂,熟练地用帕子替他擦去额上的细汗。
男人拂开他的手撇过头去,抿着唇:“又来守夜?”
“哥......我只是......”
“出去。”男人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答应过我什么?”
“哥......我担心你啊。”守夜人登时有些急了。
男人沉默了一瞬:“若我夜夜疼痛,难道你次次都来?军营之中,大敌当前,身为副将,该当何罪?”
守夜人愣在床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明日去军刑司领罚。”男人抬起指尖按了按太阳穴。
守夜人欲言又止,最后急得重重跺了一下脚:“是。”
良久,男人看着床边伫立着的黑影,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嘴角:“还不走?”
“哥......可我们......不是已经打退蛮族了吗?”黑影静静地站在那,声线略显稚嫩,却又含了几分少年老成的稳重。
男人缓缓抚平被角,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才开口道:“魏青,蛮族只是敌人中很小的一部分,不要忘记了我们的使命。”
“使命......”魏青反复咀嚼着这个词,忽的抬起头,“可是爹说我的使命就是护着哥哥。”
静寂的夜正如墨泼散晕染过,连树梢上的蝉都止了声。
魏听沉默良久,哑着嗓子道:“不对的,魏青,你该有自己的人生。”你该......像鸟儿一样自由,如鹰一般骄傲,因为你是镇国公的世子,是魏家的嫡子,是魏忠贤的儿子。
可惜......你是我魏听的弟弟。
“好了,我知道了。哥......很晚了,早些歇息吧,头还疼吗?”他的视线在黑暗中与魏听对上。
魏听被他眼里的光亮烫了一下,转开了视线。
“不会了。”魏听干脆闭上眼。
“那就好,我也去休息了。”魏青转过身,“明早我会主动去军刑司的,你不用担心我,多睡一会儿。”
魏听应了声,他看着少年略有些单薄的背影,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苦笑着摇了摇头:也罢,他能指望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懂些什么呢。
孰不知,小小少年一股脑地走出军帐,垂着头却是一步一步慢了下来,直至远离了军营,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发了狠地一拳砸在了树干上,大树晃动,枝叶摇散,晚风吹过,似是树的哀鸣。
眼泪应和着哀鸣声掉落下来,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他用力地眨眨眼,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
一道黑影正斜倚在不远处的树上,看见这一幕,微微皱了皱眉,唇角却勾起一抹笑。
魏青死死地咬着后槽牙,心中的火焰愈烧愈旺。
他从胸口中摸出一节小小的竹笛,他用袖子轻轻擦拭着这一截小笛子,眼中是无限的眷恋和孺慕。
总有一天,我不会再躲在你的身后。到那时,不再是你保护我,我会挡在你的身前,我会保护好爹,娘,哥哥。
以命护之,成其大业。
这就该是我生来的使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