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相公...”
不知过去了多久,柳寒烟的呢喃声从耳边传来,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韩佑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皮,茫然四顾,一股淡淡的粥香飘入鼻间。
下午遭人毒打,又一整天没有吃饭,他能强撑到讨债的离去,已然是个奇迹。
“寒烟,你回来了?”
看着小娘子手中捧着的粥碗,他定了定神,下意识道。
“相公,我拿着钱,去换了些最便宜的荞麦,勉强够我们吃上两顿...”
柳寒烟眼色有些黯淡,指了指锅内稀粥。
“两顿?”
韩佑有些恍惚,大脑却一片空白。
前身吃喝嫖赌,整天拿老婆的嫁妆在外挥霍,何时关心过粮价半分?
今年是灾年,粮食价格更是水涨船高。
五文钱能换来两顿粥,算是上苍庇佑。
“无妨,明天我就想办法,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他瞥了面前弱不禁风的柳寒烟一眼,脸上强挤出半分笑意,安慰道。
有这么一个肯跟自己共患难的天仙老婆,还能天天不思进取,当真该死!
“相公有这份心,妾身已经很满意了...”
柳寒烟面容苦涩,低声道。
平日里,一旦家里没了钱,韩佑对自己便是拳脚相加。
贫贱夫妻百事哀,今天没有动手,她已经很知足了。
...
白天刚挨了打,方才总算填饱肚子,待到柳寒烟安顿好一切,韩佑再次沉沉睡去。
柳寒烟痴痴地看着他侧脸。
旋即长叹一声,往他怀中又挤了挤...
一夜无话。
翌日清早,韩佑早早便醒来。
倒不是他多勤劳,而是被饿醒的...
昨晚只喝了半碗稀粥,如今天才蒙蒙亮,他就有些扛不住了。
好在休息一晚,身上的淤青消退了七七八八,勉强走动,倒不是问题。
他下床将剩下半锅粥热了热,囫囵吞枣的喝了一半下肚,方才思量起自己处境。
环顾四周,也没发现任何值钱的物件。
能变卖的东西,早就被他卖的干干净净。
“真是一分钱难倒男子汉...”
眼看晚饭还没有着落,韩佑咬了咬牙,步履蹒跚,径直走出门去...
走在河堤边,他有些惆怅的望向河面,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这年代,有没有日结的零工?”
前身脑海里,除了几本狗屁不通的圣贤理论,剩下的,尽是些吃喝嫖赌技巧。
至于工作赚钱的路子,一个也没有!
“真是卖虾米不拿秤,抓瞎啊...”
韩佑自嘲话音未落,一道带些嘲讽的女声便在耳畔响起。
“抓虾?”
“咱们这四平乡,谁不知道河虎有毒?”
“我说韩秀才,你是不是赌博赌昏了头,要打这河虎主意?”
韩佑一愣,下意识抬眼望去。
只见一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柳眉倒竖,正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
记忆在脑海中翻腾,林素心,正是他娘子柳寒烟在四平乡的好姐妹...
平日里,因为自己混吃等死,她没少劝寒烟跟自己和离,跟前身更是极不对付,冷嘲热讽都是家常便饭。
韩佑闻言皱了皱眉头,自然明白是林素心听错话闹的乌龙。
在大康王朝,能识字的都算得上稀缺,更别要说听懂前世歇后语了...
“河虎?有毒?”
林素心口中的“河虎”,在大康名叫河虾,跟前世的小龙虾别无二致。
但所有人认为河虾有毒,猛如老虎,因此才有了个河虎的名称....
别说是人,就连家禽误食,都会拉肚子!
不少人吃下后,更是会皮肤起疹,上吐下泻,严重的甚至会脱水昏迷。
“怎么,韩大秀才落魄至此,都要打这河虎的主意了?”
“正好,咱们这十里八乡的乡亲,都为河虎泛滥发愁呢!”
只听林素心嗤笑一声,有些轻蔑的扫了他一眼,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
“你不是最爱占便宜吗?”
“前面李叔家,从河里引的灌溉渠,被这些河虎堵上了。”
“你想抓虾,直接去里面捡便是,最多被钳子夹上那么几下,至于吃了能活多久,那可要听天由命了!”
林素心玉手一指,径直指向远处的茅草小屋。
“是啊!我可以抓虾吃!”
韩佑眼神一亮,心中猛然闪过一丝明悟。
大康的人把虾当成蝎子、蜘蛛一样的昆虫,别说吃了,简直避之不及。
小龙虾本身对烹饪要求极高,消毒、杀菌措施一旦没做好,食用后便会出现中毒反应!
但对他来说,这都不是问题...
“我可警告你!”
“要吃,你就自己吃,不要带着寒烟遭罪!”
林素心见韩佑反倒一副跃跃欲试模样,险些骂出声来。
寒烟一个堂堂千金大小姐,嫁给这种人,真是瞎了眼!
不等林素心再骂,韩佑便绕过她,急匆匆的朝李叔家赶去。
“谢了!”
道谢声远远传来,更是让林素心傻在了原地。
半晌,茅草屋门口。
“你要替我清理灌溉渠?”
李叔有些怀疑的看身前文弱书生,忍不住确认道。
“是,我替李叔清理完毕,分文不取,只要这些河虎让我带走便可。”
韩佑点点头,不可置否道。
“小子,你可别后悔!”
“这些河虎,数目少说也有近百。”
“虽说个头不大,但个个都是有钳子的,你要是被夹出个三长两短,我可没工钱给你治病!”
李叔皱皱眉头,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虽说韩佑臭名远扬,但大家怎么说也都是乡亲,这么明目张胆坑人,还没有工钱的行径,他不想做!
“无妨,用您的器具来清理河虎,又是在灌溉渠里,是我承了您的情。”
韩佑微微拱手,当即客气道。
只要能拿到小龙虾,就算没有工钱,他也认了!
“嘿,平日里总传你好吃懒做,怎么今天反倒转了性?”
“能用的工具也就一张破网,要能成就成,不能成也别糟践庄稼便好。”
李叔看向面前青年,神色有些讶异,倒也不再推脱。
指了指墙角的渔网,淡淡开口道。
“你若是打算用这河虎去果腹,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这两年闹饥荒,没少有愣头青捕鱼捞虾。”
“河虎不能吃,是共识...”
仿佛生怕韩佑反悔,李叔略作沉吟,还是再三劝诫道。
韩佑笑了笑,道:“李叔,待会若是我做的不错,给我几份调料,问题不大吧?”
“举手之劳,自然无碍。”
草屋内,李叔长叹一口气,颇有些无奈。
四平乡就这么大,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
韩佑虽然好吃懒做,但也是他看着长大的,眼睁睁看他去吃亏,多少有些不太地道。
“韩秀才,你...”
“李叔,放心,我心里有数。”
眼看李叔还要劝说,韩佑淡淡一笑,一副胸有成竹模样。
言罢,提起渔网,快步走出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