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嫣凉跟着墨衡上了陆车，安安静静地，也不多问一句话。

怎么办？！她还是好忐忑，即便他只是个富家弟子，这种层次的肯定也不是普通富裕人家。

他的亲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当真知晓自己儿子被逼签了卖身契……啊！！

顾嫣凉想到这，紧抿着嘴唇，给墨衡咧开一个比哭难看的笑容。

墨衡自然地揉揉她的脑袋，把她牵到操作室里，指着一个巨大的红色按钮说：“来，瞧好了。如果以后我出什么意外，你就自行操作。”

他娴熟地操纵机器，是不是回头给她讲解已经被他精简过的主要内容：“你看这，是自动探路按钮，你设置好目标就不必再管了……这又是加速器，如果遇到突发状况就……”

顾嫣凉听到他温柔磁性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戒备，是前所未有的安心与放松。

是什么样的一幅画面呢？

他身着白色长衫，带点仙风道骨，发丝高束。整个人冷冷清清，却温润如玉，立在巨大的驾驶室中，古香古色，与机械界面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异彩纷呈。

她听完后，冷不丁地发问：“你以后会离开吗？”

墨衡听到后愣住了，遂即咧开一个笑容，如春风拂面般沁人心脾，他眼中的春水开始卷起层层碧浪。

顾嫣凉又一次陷入他深邃的瞳孔里，难以自拔。

“不会的。我保证。”

墨衡一字一顿，定定地看着她说。

“你……要走便走吧，我一个人也很厉害，只要回去别给我惹麻烦就好……”

顾嫣凉心生怪异，僵硬地扭过脖子，别过脸不再看他。

墨衡很清楚她口是心非的脾性，也不与她争执，就是笑笑，随后背过身子继续帮她设置原始系统。

顾嫣凉把头侧靠在墙壁上，怀里抱着墨衡的佩剑，安静地看着他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在按钮与屏幕上飞舞，像是两只凌空蹁跹的蝶。

“好了，你……”

墨衡扭过身子看向她，他背后是移动变换的风景，顾嫣凉突然出声喊道：“停下，快！”

那陆车闻声而停。

墨衡眉头轻抬，扭回头看。

有一群穿戴整齐，威风凛凛的士兵骑着棕马堵在车前。

“赤御兵。皇上的人。”顾嫣凉盯着他们眯眯眼睛，睨了一眼为墨衡解释。

“你先别下车，我去问问。”

顾嫣凉交代完便抱着剑往车下走去：“请问，有何贵干？”一边说，一边下着台阶，淡淡地扬起下巴，看着他们。

“我们国君请您回宫！”

领头的士兵低着头，双手行合十礼，恭敬地态度让顾嫣凉脸色好了许多。

于是她的声音缓了几分：“国君是有什么大事？”

“小人不知。但请仙人迅速返宫，国君需要您的帮忙。”

后面的士兵见她稍露难色也一齐行合十礼。

她也不是不想帮，那毕竟是国君啊……帮不好就是吃不了，兜着走。自己的时间本就不多还要在此磨耗多天……

顾嫣凉正欲开口，那领头的人看出她的犹豫，又接着说：“仙人，我们国君说他有御风符。会大大加快您前行的速度，不必担心会耽误您的时间。”

御风符…..她大致算了下时间，够了够了，如若当真得到这宝贝，以后必有大用：“好。你们在前方开路，我们在市区前进也能快些。”

“谢仙人。”所有士兵齐声回道。她摆摆手回到车上。渡人就是帮己，毕竟多少年后，谁不是一捧黄土？

晌午，他们便进入了皇宫。

宫殿的大殿建筑华丽，上部是层层叠叠的七宝琉璃瓦，柱身是赤水红木，上面盘着金镀的九霄腾云飞龙，就连窗棂都是青域的翡翠玄花梨冰丝玉。

顾嫣凉细细打量着，心里暗自感叹，国君的品味极佳，奢华又低调内敛，蜿蜒如腰带回转的宫室确实的未云何龙一般的存在。

墨衡跟在她身侧，眼含笑意地看着她，她那四处打量的模样倒映在他的瞳仁里。

等到走到殿前的台阶前未看到人却先听到“仙人，这边请。”一位太监在大殿门口等待，见他们来了和着笑脸迎上前来。

“我们国君正在里面等您呢，辛苦您奔波了。”

“无碍。”顾嫣凉摆摆手，缓了口气，一步一步登上台阶，走入金碧辉煌的大殿。

“臣女顾嫣凉参见圣上。”

“臣子墨衡参见圣上。”

“不必不必快快请起。”秦珩国的国君年岁四十，此时的神情虽是慈眉善目，但是眉宇之间隐隐透露着不安。

“此次若是处理好了，朕知道二位有要紧事处理，朕将赏赐珠宝万千与上古宝物御风符。还请仙人尽力帮忙啊！”

顾嫣凉放眼望去，之间诺大的宫殿里只有他们四人，内心也开始不安，国君此次交代的事情必然是较为棘手的，怕是很难圆满处理。

“仙人。朕想请您帮忙……”

“臣女不敢，国君有任何需求，我定当鞠躬尽瘁。”

秦启禹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重重叹了口气：“我这后宫，常日里妃嫔交好，鲜少内斗，个个姐妹相称，一派其乐融融。可是最近我的孩儿接连去世……查到最后，死因竟是自杀……”说着，他疲惫的眼角落下眼泪：“我小儿年仅3岁，怎会、怎会自杀！荒谬至极！荒谬至极！！”到底，他又怒又悲，捶胸顿足。

顾嫣凉常日里也听过此任国君的名号，关心百姓，体贴民生，是一位深受百姓爱戴的良君。

“我也派人暗自调查了许久，可是无甚结果……”

“相必仙人神通广大，自能帮我化解磨难。”秦启禹抬手挥去眼角的泪，满目悲情。

她见他满脸憔悴，想到皇子的性命事关黎民百姓，回头和墨衡对视，两人相顾无言，墨衡还是笑着看着她。

“陛下，一天时间。我明天一天，给您真相。”

与国君交代完后顾嫣凉便掐指给二人捏了个变身诀。自己装扮成后宫的野猫，又把墨衡变成柴房的太监，打算潜入宫内。

墨衡趁机一把揽起她：“走吧，我先把你带到该去的地方。”

顾嫣凉在他怀里挣扎：“你放开我！我自己能走，我又没骨折，你是不是有……”

“别说话，别人听到像什么样子。以为我是疯子吗？”

明明就是。

顾嫣凉在心里大声嘀咕。

墨衡光明正大地把她放在皇贵妃住的凤翔宫的墙头：“小心点。莫让人把你抓了去，走完那边没事再去隔壁荔嫔的院子转转。”

交代完，墨衡见她不耐烦地挥挥爪子才走。

一扭头，就见一个宫女怀疑地看着他。

墨衡沉默了，两人对视。

那女子正欲大声叫人，却被他拦下。

他利索地捏了个咒：“抱歉，辛苦你先睡一天，权当中暑了……就忘了这一天吧。”语罢，就把那宫女昏睡的身体拖在墙角，那迅猛的手笔哪有半分无能的样子。

顾嫣凉从墙头“嗖”地一下落在地上，迈着步子一下一下走到装潢内奢的皇后寝宫门口。

“娘娘。今晚的宴会，各位嫔妃都会来，好好为皇上伴兴，一扫皇上的悲苦……”

“失子之痛岂是寥寥几语就可缓解的？哀家虽无子嗣，但是那小皇子哟，生前那么可爱，是燕燕的心头肉啊，才三岁就离世了……燕燕身为他娘亲该多难过。”皇后说的感同身受。

燕燕是与元妃不对付的宣妃。

元妃虽然没有子嗣，没有显赫的背景，没有突出的美貌，但是这半年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顾嫣凉听着里面的话，不解地皱皱眉头。

当朝皇后与秦启禹是青梅竹马，两人相伴多年，但是最近的地位却不如进宫没多久的元贵妃，可两位娘娘的关系却极好。

这复杂的关系换谁谁不心生疑惑？

顾嫣凉顺着柱子，一下爬上了房梁，安静地听着。

“娘娘，这皇上多久都未曾来过了……您也不争，好歹有个孩子，咱们也能有所立足啊……”

“翠鸟！修得胡言！若是太闲，便去打理花草。”

皇后闻言皱了皱眉头，轻轻拂了一下婢女翠鸟的手臂。

翠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假势拍了自己的嘴巴：“奴婢知错。”边说边退了出来。

“呦！头一回听姐姐怪罪青鸟啊。”

“姐姐脾性可得缓缓，青鸟只是不会巧言。”

两位嫔妃看着不大，灵活地跑向素禅皇后。

“你们两个小丫头，又跑来干嘛？帮哀家打理公务吗？”

年轻的淳妃跑到她身边，摸到皇后的手，猛地缩回去：“娘娘，娘娘您的手怎么寒气这么重啊？不找医生调理调理？”

明明是暑天，娘娘的玉手却冰冷的瘆人，那温度像是冰窖里的冰。

素禅怀疑地盯着自己的手，打量了半天，突然抬头笑了：“无碍。本宫身体一直不好，不是什么大问题。”

顾嫣凉在房檐上平静地听着她们对于晚宴的设想。

她不由地心生怜惜，皇后听来是个好女子，温婉大方，却被圈在这红墙内，潦草一生。

其余两位妃嫔虽然活泼生动，还带有自己的棱角，灵巧的像是不属于这个沉默的后宫。

可是她们的一生，到底还是像惨了黑白电影。

傍晚，夕阳沉了一半，房子里的外国机械钟表敲响，一众妃子们进入皇后的院子。

“姐姐进来身子可好？听闻您最近的体寒重的很。”

皇后摆摆手：“最近可要注意好皇子公主们。多加注意，皇帝近来悲痛欲绝，大家今天相聚，冲冲恶气。”

顾嫣凉知道人多时必然不会有什么秘密泄露，于是也不关心她们的聚会，扭头在房梁上眺望隔壁荔嫔的香临院，此时宫人不多，是个好时机。

她便轻快地四处飞走，一下跃进香临院。

她直接顶开木质的窗棂，进入荔嫔的内寝。

里面点着浓郁的香味，像是在遮盖什么气息，她四处翻看，却搜到小皇子的贴身玉牌，疑惑顿生。

荔嫔看似弱小，存在感不高，可没想到是个有手段的人……顾嫣凉也不敢早下定论，只能努力寻找更多证据。

谁料到荔嫔提前归来，未曾想她还是个独来独往的人，今日竟没带宫女在身边。她一推门，顾嫣凉只能慌张地翻上房梁，在上面注视她的一举一动。

只见她四处张望，还偷偷关上门窗，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看着上面的字，潸然泪下。

没过几分钟，宣妃竟也偷偷进来，两人相抱痛哭：“荔荔，我对不住你，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我们的儿子便没了……我对不住你，我更对不住……”

顾嫣凉吃惊地看着她们，没想到两人的关系。

既然荔嫔是小皇子的生母……如此悲痛自然不假，想必也不是她出的手吧。

一阵凉风吹开了窗子，也吹散荔嫔在信笺上晕开的泪。

“必然，必然是元贵妃的手段！让我去杀了她，我现在就去杀了她！”荔嫔想到什么，突然就在宣妃的怀抱里挣扎着，拔出发间的簪子就要往外冲。

宣妃泣不成声，她的理智使她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拦下荔嫔：“别去……别去……没用的，你会送命的。”

顾嫣凉开始琢磨元贵妃，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遇到这种事情，使得荔嫔会第一个想到她呢？

究竟是哪点吸引了皇上，令他神魂颠倒？她想不出，这后宫疑云重重，关系错综复杂，人情冷暖远比表面显露的冰山一角要复杂得多。

那小皇子呢，真的已经可以确定去世了吗？会不会只是误会呢……

她找不到机会离开，只好将就着在房梁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便从窗子离开。

墨衡早早在外面等她。

顾嫣凉有点吃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墨衡笑着不语：“心里感应。可能因为，你是我老板吧。”

顾嫣凉又想起那句玩笑的“主人”，脸上一阵燥热，连忙转移话题：“有没有什么发现？”

“有。发现很多。找皇帝吧，你我二人的线索一整合，真相就理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