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轻飏还在想昨日他脱口而出之事时思绪却被柳既白召回。
“李府出此变故为何你还能走神?”原是昨日流槲流娄在门外偷听时被发现,且带回李府被烧的消息,是城中李府而非城东。崇明十年间各地气候热如火炉,各地纷纷起火,民不聊生。城中李员外家事稍有不和,李函与黎子婷(李勋妻)府邸恰又起火,黎子婷见不惯李函,趁机提出分家,于是便有了主李府与城东李府之分。时年六月,正是柳既白初遇李樽羽。
“到了。”浊轻飏停住脚。望着眼前不亚于柳府旧址的废墟,二人不免唏嘘,“火烧得未免太干净了些,竟无一活物流于世。”他们看见了一团猫科动物残骸类似物。“这还是李勋家么,怎得成得这般模样?!”浊轻飏一惊。他想过许多火烧之景皆不及此。柳既白稍顿一霎便与其一同上前:“主李府被烧无一人生还,李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活活烧死,走火那日正赶上黎子婷省亲。”“不奇怪吗?”见他说完浊轻飏没有反应,柳既白又问,一边说一边上前翻着脏物。浊轻飏啧啧两声:“为何几百口人死的悄无声息,为何府邸现在已是这样。我应该问这个?”柳既白闻此不语,浊轻飏在他身后接着说:“其实原因很简单,他们在火势中无法动弹且不能呼救,方法之一便是死。至于为何发现时偌大的李府已成这样,这应该与官府脱不了干系。大火烧到一定程度时左邻右舍定会察觉,此时火势定是较大,邻里报了官,官灭火疏民。火若灭了自不会有这般结局。”“你是说他们没灭火。”柳既白回头问。“应该也不全是。”浊轻飏来回踱步。柳既白停住手中动作:“故意为之却不露声色。”“没错。”浊轻飏接着说:要么火势起来之前,要么之后,要么之中。”他摊开扇子装模作样的扇着。“找到了。”柳既白惊喜道。“什么?”浊轻飏凑近一看。“火石城中城外多是,为何如此惊喜。”略微停顿一秒,浊轻飏大悟:“看来原因找到了,等等······你要涉足?”问题一出柳既白却疑惑:“怎可不查?”“此事牵扯尚多,且不管官,民,可否打赌此事中势力者超过有二。”柳既白惦着手中焦黑的硬块。“这便是那日你所说之禁忌?我进京之目的你一早便是清楚的。”“是这也倒好!可我总觉有关于李氏,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况且各处势力参杂,仅你一人或是你一处,应付不来的。”仅仅是在二人话停顿的间隙,浊轻飏略有些气愤的面色掠过一丝迷茫:为什么?为什么又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柳既白一心在李樽羽身上,自是无暇顾及这些细节。只见其定定地看着面前似是有些出神的浊轻飏,口中缓缓吐出一字:“你。”
“我?我可没这么无聊。”稍一回过神浊轻飏说道。见柳既白不语他又补了句:“你与李樽羽关系匪浅,可我呢?”像是肯定地说又像是疑问,这次换柳既白大声质问:“赵英鞮!你怎会与他不熟?我与你相遇皆因他所系,你与他的相识相知,是那次雨夜啊!你怎么会认为他与你的关系并无我与他的紧?”柳既白紧握手中的硬物,找到火石的惊喜早已不复存在。似是这些话令浊轻飏有所忆,他的脑中渐渐浮现出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雨夜中趴在地上不知在找寻什么东西的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儿以及另一个在泥潭边上静躺着的看不清面容的孩子。夜太暗,任何事物都看不清,无边大风卷起大雨却仍刮不走那阵声音:“咕咕,我给你摘果子吃,你醒醒啊,醒醒啊······”只觉脑中一阵疼痛,记忆一片模糊,再无过多景。
“浊轻飏?”柳既白阵阵叫声将他唤回,这才发觉自己并非身处雨夜。“普通火石没有能耐使火势持续长久。”柳既白见浊轻飏捂着头叫了叫他道:“也就是说如若官府灭火不干净,又有人扔了特制火石令其旧火复燃,当然会再有大火,官府救火人员自会减少,抽调一部分去查内情。”未等柳既白再说浊轻飏率先开口:“走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走。走着想着便回到了那个本该很熟悉的地方。“李府么?”他抬头一看,仍是破败模样,与此前毫无二致。立于门前却见院内有缕缕青烟起。浊轻飏一惊,立马踏门而入:一片残骸,比上次来时更不堪,更杂更乱,偏房火势起,蔓延至前院。
“公子莫怕,我们这就来救你。”一阵大喊声从远处飘来,一眨眼功夫浊轻飏便被人抗至屋外。“流娄!”浊轻飏大喊。女子立马放下肩上之人。“有跟踪我的功夫不如跟流槲学学脑子,女孩子光有蛮力何用?流槲呢?”浊轻飏大声发问。流娄指了指屋顶。“那是吗?那屋檐上不是三个人吗?”浊轻飏道。“不,公子,那是别人,姐姐她在院子里。”流娄平静地说,殊不知拿扇子扇烟的浊轻飏面色铁青:“那还不快追?!”“是。”察觉到杀气流娄二话没问转身就跑。
进了宅子,浊轻飏关了李府门。“主子,流槲对不住您,流娄不束管教,您遇刺时儿等尚不在旁,我······”话还问说完便被浊轻飏打断:“无事。”流槲识趣地停住再道:“火石出自郊外一处商铺,店主并无异常,囤火石之人据店家说是一群身着奇服女子,想必是胡殇班。近日来夜胧纱蠢蠢欲动,他们······”“够了!”浊轻飏厉声喝止。“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流槲啊,值得么?你尚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只要你开口,我不信赵潮量敢动你一毫!”话虽如此,浊轻飏却只让“嘴”说,而非是脑子,也就是说现在的每句话属于本能反应。
流槲:“亡国奴如阶下贱囚,不敢有如此丰想。”
浊:“放下吧,不值得。一个将败国之君主尚不足以让你如此卖命。”
流槲:“主子,流槲谢您知遇之恩,恩恩怨怨,旧事如烟,逃不掉躲不开的。庶往事亦如园中杂草,大火一过烟消云散,不求无痕踪迹,只念心中宽阔犹如圣贤万江汇总。无所希冀。”说罢连叩三响头。
浊轻飏:“赵潮量害了你父皇你该恨他。可我是谁?当朝宇临王!赵潮量三子。流槲,你抬眼,抬眼看看我,看看我是谁!!”流槲只是一阵苦笑:“殿下,父皇登宫门时便已交代,您不必如此。”说完将头又垂了下去:“入流茗流槲此生不悔。但求会有来生作您的表姐,关心爱护您。”
“起先他找到我时,望有朝一日宫变且吾有势未去便要保你,我怜惜你,让你入流茗,而你却作了'黑子',你让流娄如何?你又要我如何?”浊轻飏只觉自己脸颊一阵湿润,流槲笑得苦涩:“踟蹰青冢间,落世伴斜阳。吾亦愿长居于此,以抵臣滔天之过。故亭初逢日临,宙宇不尽宇临至。殿下安。”浊轻飏晓得话中含义:“各大组织消息于这月内务必搜寻完备交于书案,尤其尚轻阁。”
“若未记错尚轻阁早已灭门。”流槲道。
“所以才要查。”浊轻飏回复往常姿态,目视着眼前扇上题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