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怨】

院中人有李函（李樽羽之母），尧顺囡。

气氛尚好，李函派尧顺囡去请李樽羽，她则与柳既白同坐交谈。

“既白。尝尝李姨泡的新茶。”李函将茶注满茶杯推向柳既白，面上带笑。“我来看人，只需片刻，您不必赶。”柳既白只瞥了一眼后又抬眼平视前方，那是大门的方向。许是今夜的星层将月光蒙住的缘故，院中处稍能辨别人动作外细节再是不得见。李函听此起身走向他对面站立，仍是笑道：“喝吧，这壶‘喜年’可不多得，有价无市，小时都不曾喝到呢。”柳既白不语，手中半截出了剑鞘的剑却将虎口磨得殷红。李函静望着阴影处笑容淡去。

“柳既白，此行目的为何？”李函厉声询问，全然没有递茶时的样子。

“杀您。”柳既白很平静的回了一声，全然察觉不到顺着手臂而下的血珠已浸湿衣袖。

“所谓何故？”

“旧事。”

“屠门之事非我所为。”

“与您有染作何解释？”言谈间李函脖颈处已有一剑。一阵大笑，李函丝毫不顾及那把随时会夺取他性命的剑，因为剑的主人手在抖。“怎知与我有染，我的好干儿？”这是一种近乎疯癫的笑。柳既白不说话，只是快速地将剑逼近脖颈，李函条件反射地以一种比剑之速向后迅速退去，且站定以指抵剑锋。柳既白见此顿感一阵无力，但就是不肯松开握剑的手。霎时间，李函手指间涌出一股内力将他逼退数米远。柳既白在远处吃力地用剑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李函在园中央看着他。“果然是你。”柳既白再也是撑不住，扔剑匐于地兀自一笑。李函笑着回他：“你果然是去了瀛洲统药，这次回京怕也不只因此事所绊吧。”柳既白只是自嘲般地笑。都是一个人在自己设的骗局中骗另一个给自己设局的人,真是可笑，该笑啊！夜很静谧，朦胧的月光也因沉醉其中而好几次忘记落下。

一阵大喊从门外传来：“来客！”是尧顺囡的声音。柳既白忙偏过头摸索着起身，站定后又拍了拍金纹白玉衫，着急地朝门外走去。少年瘦弱而坚韧的形象一直在他的眼前不断浮现，直至与尧顺囡身后的人影重合。一瞬之间所有情绪涌了上来，他冲上去忙将李樽羽抱入怀中，久久不肯分离，直到李函出来，直至她示意他们的身后——站于院墙上的一个黑袍男人。

“故有相逢啊，有空来我流茗阁小酌相叙，这院儿实在是太小。”那人边说边整理着衣服，一下便震动了锈在黑袍边缘的红雀铃铛。红雀铃铛，其声清脆悦耳，多呈镂空球形状，球分为两份，皆为上古异兽朱雀图案，两两对称。中心装有红铜铃铛，实为美哉。“叮铃铃······”柳既白听这声音如此聒噪，不禁皱了皱眉。他松开怀中人，转身向黑袍人，却在那人手中的扇子上多看几眼。

“风青嵽觊扇。”柳既白脱口而出。

“少侠好眼力。此乃轻风寨宝物风青嵽觊扇，只得寨主得之。”那人一笑。

“你是孑主？”柳既白疑惑。

“少侠莫急，此扇只寨主得之，可得之却非为寨主吖。”此人言语动作十分浮夸，谈笑间动作不停，身上的铃铛叫嚷不断。

“三殿下真是清闲。”李樽羽横插一句，院墙上人顿时语塞。见身旁的李函尧顺囡毫无作为，柳既白也只是看着。

“政人不干江湖事，三殿下这次伸出去的手怕是很难收回去了。”李樽羽细语慢道。

“其实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李兄你是否为真瞎，为何每次出口都如此恰到好处。”三殿下轻笑。“你这次又是为何知道是我？”

李樽羽偏过头用耳对着三殿下：“会盟将近，不想都不行。”两人如此无头没尾的对话听得李函二人眉头紧皱，而只有柳既白一人心在李樽羽的眼上——那双极其漂亮的浅棕色的瞎眼。

“也罢，见你精力如此，我便不再多留。且再多提一句你身后小友，何为禁忌。”说完那人欲走，不料太过匆忙，留了些东西在墙角。柳既白望着墙跟处的一串铃铛微眯起眼，总觉这人有些奇怪。他们一行人进了小院。等候片刻门外传来朗笑。

“咕咕，七岁那年你什么都变了，唯有这嘴上功夫，啧啧啧···未见半分哪。”柳既白定睛一看：赤袍金线，紫冠白条，玉面含春。这人的出现打消了柳既白问李樽羽问长问短的心。李樽羽循着声音偏转。柳既白身后的尧顺囡看清来人后行礼：“拜见宇临王。”是当朝三皇子。柳既白心中默想：原是去翻墙换了衣裳。院中再无一人应答。自三皇子进来时李函的脸色已是铁青，现在一问候更是难看至极，于是她便顶着柳既白炙热的目光将李樽羽搀进了后院，点灯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他走至柳既白面前停住发问：“你这次究竟为何回来？”她未曾理会宇临王，而这位三殿下也是毫无眼色的找到一处石礅坐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且从袖口中拿出一袋瓜子嗑了起来。他们二人心照不宣，只是相互对望。“这是我最后一次问您，后宫争宠您也跟着掺一笔，是朝廷亏了您还是别有目的？”柳既白率先发问。李函似是不想回答，装作不经意地瞥一眼三皇子后立即上前与柳既白缠斗了起来。“嚯~”三皇子看着手持匕首和长剑的二人不免一声惊叹，瓜子壳也随之掉落。大约半刻钟，柳既白双手脱剑。看来胜负已分。柳既白手持“无恙”走出大门，再无过多言语。李函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露出一抹笑。“嚯~”望着离开的柳既白三皇子又是一声，自己起身便也悠悠地走了。待人具散，尧顺囡走进她。

“去扒了这层皮，看着怪叫人恶心！”“李函”只是撇了撇嘴便也出了门。尧顺囡才望着那间点灯的屋子暗叹：终是人走茶凉，曲终人亦散。曲儿没了，人也失了联，这人两条腿到处走，何时才能寻到呢？

后院屋内，李樽羽以门栏为依听着外面的动静，最后终是忍不住低声啜泣：“走了倒好，走了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