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日头逐渐落下,尹清远在院子中一动不动地站了两个时辰,期间徐爷爷和徐婉儿多次进出都没有打扰他。
苦思冥想许久,尹清远似乎捕捉到了一丝窍门,摆开架势准备练习。
这时,徐爷爷靠着门框,吞吐着烟雾说道:“清远,吃饭了。”自从开始教拳,徐爷爷的烟杆在家中就没离过手。
尹清远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进屋匆忙吃完饭,放下碗筷,“徐爷爷,婉儿,我去河边走走。”
不等二人回应,尹清远径直走出家门。
徐婉儿面露疑惑:“爷爷,他这是…”
“八成是去河边接着练拳去了,清远的天赋和毅力,天生就是习武的料子。”徐爷爷叹了口气。
徐婉儿低头出声,不再言语。
......
一轮明月悄然爬上枝头,河边一道身影正在上蹿下跳,正是来此练拳的尹清远。
之前苦思冥想让尹清远想到了一个办法,将每一个动作拆分开练习,每个动作能做到用尽全力不变形后再将所有动作整合起来。可一番尝试之后发现这个方法好像行不通,此时的动作不仅变形的厉害,甚至连发力都格外难受,上蹿下跳的身形,看起来更像是耍猴。
其实尹清远的思路并没有错,只是过于急切,先拆分后整合,需要拆分的时候能够将每个动作做到如臂指使,随心所欲,每一个动作的常人练习都需要十几日甚至数十日的水磨功夫。然而尹清远天赋过高,之前练拳都是快速掌握要领,哪里想到这个阶段一个动作都要练上许久,在简单拆分每个月动作后便急于整合,导致如今动作不伦不类。
嘭的一声,尹清远躺倒在草地上,微微喘着粗气,“不对,不对。不该是这样。”
错误的练习让尹清远觉得格外疲惫,在思考中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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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潜龙县城内,龙门街,李忠的家中依旧灯火通明。
原本明日才是李忠回家的日子,为了帮尹清远打探消息,李忠在码头与尹清远分别后便马不停蹄的往城里赶,回城后四处转悠了许久,临近傍晚才回到家中。见到儿子归来,李父李母自是欣喜万分,连忙吩咐后厨将提前备好的滋补食材下锅,要帮李忠好好补一补身体。
一家三口坐在大厅,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寻常人家难见的菜肴,李忠身上的马甲还未来得及换下独自一人狼吞虎咽,李父李母身着绢丝绸缎,安静的陪坐在一旁,满脸宠爱。李父名叫李大海,是土身土长的本地人,有些经商头脑,靠着祖上留下些许产业做起了酒楼生意和布庄生意,在潜龙县商户里也算小有名气。李母名叫张秀莲,是一个落魄书生的女儿,样貌出众又有些才学,早年被李大海看中娶回了家中。如今二人夫妻和睦,生活美满,除了希望儿子李忠未来能富足安康,别无他求。
“嗝~”
酒足饭饱的李忠接过娘亲递来的茶水,润了润喉咙,开口说道:“爹,我不在的这几日有清远哥的消息吗?”
李大海脸色一沉,叹了口气:“哪有什么消息,清远这孩子跳河已过去一旬的时间,恐怕早已随着河道顺流而下,石沉大海。”
“清远哥的叔叔们还在找他吗?”李忠不动声色的问道。
“一直在找,几乎隔两天就要上门询问一遍,不少邻居已经对他们有所厌烦。我们又不是衙门,天天上我们家中寻找算什么事。”张秀莲接过话题,语气中略有不满。
李大海瞪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少说两句,当着忠儿的面你说这些干什么。”
训斥完妻子,转头看向李忠,神色复杂;“听说那群人最近经常去城西的贫民窟打探消息,不过好像也没有什么收获。忠儿,我知道你和清远的感情一向亲如兄弟,但是人死如灯灭,这么久没有消息你也该放下了。”
李忠没有接话,转而询问:“回来的时候路过之前清远哥家的那些铺子,怎么依旧是关门休业的状态?不是说那些铺子全部都抵押出去了吗?新东家就这样放着铺子亏钱吗?”
李大海神情有些纠结,沉思了一会:“忠儿,那些接手铺子的商人都不是我们潜龙县本地的商人,之前从未见过,他们想做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之前也从未听过尹家在外地还有其他生意产业,如果不是官府确认契约上的字迹确实是你尹叔叔的,我们几个老相识都怀疑契约是伪造的。”
李大海的话突然点醒了李忠,他终于明白尹清远为什么让他隐瞒自己见过他,原来清远哥什么都知道。这一刻,尹清远的形象的在李忠心里再度高大起来,甚至带上了一点深不可测味道。
如果尹清远知道此时此刻李忠的心路历程,一定会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单纯的害怕有危险”。
画面一转,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晚夏清晨破晓的风拂过尹清远的脸颊,像是挠痒痒一般让人心绪荡漾。
无意识的抓了抓脸颊,尹清远缓缓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在河边睡了一夜,露出些许苦笑,练武果然没那么简单。
走到河边洗了把脸,拍了拍脸颊,尹清远恢复精神振作起来,自从选择不再逃避,他余下的人生里便再也没有放弃二字。眼见天色尚早,尹清远打算继续练拳。
突然,一阵大风刮来,吹得岸边的柳树枝叶晃动,发出“沙沙”的声响。晃动的枝条仿佛晃进了尹清远的心里,他突然明白自己哪里错了。
拳法的一招一式本就是连贯的一个整体,岂能拆分后在合并,理应从整体的层次着手考虑,就向被风压弯的柳树枝,看似只有枝条压弯树干没动,其实树干内部也承受着一定的压力。理清思路的尹清远当即将腰部比作树干,将四肢比作树枝,以腰部为发力核心调整每一个动作,力从地起,以腰为轴,几番尝试下来拳法再无晦涩生疏之感。
尹清远眼睛一亮,成了。
找到方法的尹清远立即投入忘我的练习。
待到天色大亮,尹清远已练得大汗淋淋,不仅如此,些许关节部位有轻微的被灼烧的感觉,想来就是徐爷爷说的发热之感。
他不知道的是,远处全程目睹他练拳的徐爷爷,表情犹如见了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