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愣住了，不由得感慨命运的奇妙。
巴顿看起来像一块石头，坚强，执着，固执。他不畏惧痛苦，也不畏惧失败。但他却因为自身的原因，放弃了离开。
希尔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有一个完整的身体，那么他一定不是一个胆怯的懦夫。
“你打算去哪里？”他说，“或者，我带你去找你的父亲？”
“我想回伦敦看看我的母亲。”巴顿说。他的手握紧，指节泛白，“我很遗憾，我从来没有尽过作为儿子的义务。”
“不用太内疚，你的父亲是个非常优秀的人。你母亲是一个美丽温柔的姑娘。”
“我知道，”巴顿喃喃道，“但是，她的丈夫……是一个恶棍！我恨他！”
“恶棍也有好的时候。”
“我不想跟他说话，我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了。我讨厌他！我讨厌他们一家！他们让我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
“但你是他的儿子。”
巴顿摇晃着脑袋。
“我不喜欢他们！我根本没有这种父亲和兄弟。如果他们不是我的父亲和兄弟的话，我根本不会跟他们扯上关系。我会活得轻松一点，自由一点。”巴顿说，“如果我的母亲还活着的话，我会让她跟我一起走。可惜，她不在了，她早就死了。”
“你的母亲已经死了。”希尔平静地说，“你不必介怀，巴顿。”
巴顿怔怔地看着希尔。
“不，你误会了。”巴顿笑了，说：“我没事。你知道吗？我们这个世界的人类都不是纯粹的人类——你不懂什么叫‘灵魂’。”
“我明白。”希尔说，“所以我认识你。”
巴顿微笑起来，他伸长胳膊，将酒瓶举到嘴边：“干杯！我们都是好人。”
……
希尔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月亮被乌云遮住了，阴影笼罩着房屋。街道两侧的路灯散落着昏黄的光芒，一阵风吹过，它们摇晃了一下，像是随时会熄灭。
巴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他的脸庞被投射进来的黑暗吞噬了，显得晦涩而冰冷。
“嘿！伙计，你怎么不吃饭？”他问。
“我已经吃过了。”希尔答道。
“那你为什么不休息？”巴顿皱眉道。
“睡不着。”希尔说，“我有很多疑问。”
巴顿翻了个身。
“你刚才说……我们是‘神族’？”
“对啊。”巴顿点头，“虽然我不太清楚你们这里是什么世界，但肯定是跟‘神族’有关的世界。你们这个世界的神族真厉害，简直无敌。我曾经听过很多故事，他们可厉害啦！他们创造了许许多多的魔药，改变了人类的寿命，甚至制造出一支军队，横扫各国……”
“那些都是传闻。”希尔淡淡地说，“这个世界的魔药师并不擅长战争。”
巴顿愣了一下。
“不过，他们确实比普通人要强壮得多。”希尔继续说。
“哈！”巴顿说，“不愧是‘神族’。那我们呢？我们有办法让人类变得强壮，是不是也可以把这个世界毁掉？”
“这倒不至于。”
“那你们还有别的方式改善人类吗？”
希尔低声说：“你们也许可以帮助别人获取力量，但是，我想你们也无法控制那股力量吧。”
“这倒也是。”巴顿说，“除此之外，我们没办法帮助别人变得强壮，但也许你可以？”他盯着希尔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里窥探到什么，“我觉得，你的身体很特殊，似乎……”
“你想说，我可能跟‘神族’有血缘关系？”希尔问，“你想说，我的血液是神族的血统？”
巴顿点点头：“你的祖先一定也是一位神族。否则，我不会有那样敏锐的感受……我从你的骨骼和血液上察觉出，你的生命层次和我们不同。”
“是吗？我的生命层次比较高，所以，你会产生某些幻觉吗？”
“幻觉？不，不是幻觉，而是一种直觉。这种直觉非常准确。你看，我能察觉到你的呼吸频率和别的人不一样。”
希尔沉默片刻，说：“我相信。但是我无意证明给你看。如果你愿意，可以尝试跟我结盟。”
“结盟？”
希尔拿出几张纸，递给他。
巴顿接过一看，全部都是英文，字迹潦草，写满了蝇头小楷。巴顿看不懂，抬头向希尔求教。希尔耐心地解释：“这些都是我在一本古老的书籍中读到的，上面提及了一种新的力量。我想，我需要更详细的资料才行。你知道，我不认识其他英文吗？”
“哦！”巴顿恍悟，“我明白了。那我马上去查。”他兴奋地跳起来，飞快地冲上楼梯。
希尔看着巴顿匆忙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希尔的英语学得非常烂，但这并不代表他对于一切语言的理解程度差。他在这个世界生存了二百余年，见识过数不清的奇怪文字，他对那些文字有了超越普通人的认知。
在一个世界的历史中，一旦诞生了神祇，便会在神明的领域里占据一席之地。即使在神明消亡后，那片区域仍然属于他。
但神明与普通人之间是存在着天堑般鸿沟的。
普通人永远无法跨越。
希尔在书中看过很多记载，包括一些关于“神族”的传说。在这片大陆上，拥有强大神力的种族并非只有神族，譬如巨龙、兽人等等，甚至还有其他物种，例如人鱼，精灵……只不过，他们不具备任何特征。
希尔的眼睛眯缝起来，他突然意识到，他的身份绝不寻常。
这时，楼梯响起脚步声。他转头望去，巴顿从三楼跑了下来。巴顿穿戴着厚重的甲胄，浑身湿透。他气喘吁吁地坐下来，端着水杯猛灌了一口水。
“我的朋友！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他激动地说，“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你怎么这么久不来找我？你知道我多担心吗？”
“我在忙。”希尔说。
“哦，对，是工作，工作……”巴顿挠了挠头，说，“你知道的，我不会做菜，只会做饭。不过我可以学呀，我有钱！我可以买许多食材。我每天花半个小时练习厨艺，剩下的时间都去锻炼自己。我告诉你，我的速度可比一般人要快！我现在已经成功掌握了最基础的技巧——我能够做出非常棒的菜！我打赌，你绝对没有吃过比这更美味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