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她走了啊。”医生表情平淡，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正在厨房专心捣鼓食材，准备做午饭了。

“今天夜明市的报纸上有没有报道什么……杀人事件？”羽天在医生旁边帮忙，若无其事地问。

“你想问的是昨天被你干掉的那两个人的后续情况吧？”医生说，“放心好了，昨晚我已经将他们的尸体好好处理掉了，不会有问题的。”

羽天轻轻点头，“那两个人什么背景？”

“嗯——”医生沉吟一刻，“他们是‘圣骸教会’的教徒。所谓圣骸教会，是一个圣驱者组织，成员都是些不太正经的人。”

羽天快速地在脑中搜索一遍，确认自己现存的记忆中确实没有与之有关的信息。

“你所说的那个圣战就是他们挑起的？”

“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真要追溯起圣战缘由的话，得从千年前的……”

“好，不用说了。”羽天没了兴趣。

“……”

医生对羽天的反应已经习以为常了，羽天只会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有耐心。

虽然他对绝大多数事情都没有兴趣。

“那医生你知道有关那位猫耳少女的事吗？”羽天忽然问。

医生一愣，停下了切肉的手，偏头仔细地打量着羽天。

这小子居然罕见地主动对一个人产生了兴趣？果然无论什么人都难以抵挡美少女的魅力啊。

医生在心里感叹。

“知道啊。”医生马上切入主题，“像她那样的猫娘通常被我们被称为‘兽化圣驱者’。这类兽化圣驱者并不多，和普通的圣驱者相比大概是一万比一的存在，也就是一万个人当中才有一位兽化圣驱者。”

“顺便说兽化圣驱者可不是只有在使用圣诀的时候才会表现出野兽的特征——他们的兽耳和兽尾早就已经成为他们身体的一部分，所以他们这类人已经和人类不一样了。”

“据泱国的一些民间史书记载：‘兽化者，有兽性之人也。其具尖锐之獠牙，锋利之爪甲，能言于兽，故属异族。’当然，即便是这样，他们野兽化的特征也只能由圣驱者看见。”

医生滔滔不绝，颇有说书人的意味：

“我们都知道，世界之初的‘创世纪’时期，那时的人们在创造圣器的时候是用自己的血液为代价，把血液变成了样态不一的器具。而兽化圣驱者呢，他们的血液本身就是他们的圣器。”

“血液？”羽天下意识地重复一遍。

“嗯。我先说明，如今的兽化圣驱者和‘创世纪’时期的兽化圣驱者是不同的存在。”医生说，切肉的手稳而有力，“当初的兽化圣驱者不开启圣器的时候，是不会有野兽化特征的，本质就和其他圣驱者一样，区别在于圣决的表现形式不同而已。”

“你明白吧？”医生看了羽天一眼。

“就好像我的圣决并不会改变身体，而当初的兽化圣驱者的圣决就是……变身？”

“聪明。”

切完肉之后，医生弄了些调料将其腌制，他要做泱国料理——青椒肉丝。

“然后呢？”羽天问。

“然后？”医生还沉浸在腌肉的快乐之中，瞄了一眼羽天那张好奇之情溢于言表的脸，轻描淡写地说：

“然后就是初代圣驱者之王陨落，伟大的创世纪就此结束。创世纪以后的人再也不能创造新的圣器。”

“而因为驱动圣器的媒介是血液，所以已有的圣器才能代代相传，虽然现存的圣驱者和那个时代的圣驱者未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至少血统是相连的。”

羽天皱眉望着医生，花了点时间才处理了庞大的信息量。他知道医生很博识，似乎无所不知。

大到比如国家准备和某大型企业合作开展大规模清洁能源的利用和开发这样的大事。

小到比如家里的那只风情万种的花猫喜欢家里另一只威风凛凛的黑猫，但是黑猫早在羽天捡回来不久就被阉割了因此欲求不满得整天嗷嗷叫这种小事。

羽天沉默了一刻，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可是这和兽化圣驱者变成如今这样有什么关系吗？”

“哦，是没什么关系，因为我还没讲到嘛……”医生挠挠额角，似乎在试图掩盖尴尬。

羽天重重地叹了口气，对医生的脱线感到无力。

“刚才说了，创世纪之后的人们不能创造新的圣器，只能将已有的圣器传承下去。像是你的起源戒和我的奇迹之链就是如此，说起来都是千年以前的老古董了……”

医生顿了一下，“而像是兽化圣驱者那样以自身体内的血液为圣器的人，自然不能像我们这样简单传承了。”

“你觉得想要传承血液，该用什么方法？”医生看着羽天的眼睛。

这一问把羽天问住了，不过倒也不是难以想象的问题，他稍微想了一下，说：“呃，通过……交、交配？”

医生顿时爆笑出来，“就算叫他们‘兽化’圣驱者，也不见得一定要把用在动物身上的动词用在他们身上啊。”

羽天脸红了，“那就是通过繁衍后代？”

“对啦。”医生点头，起锅烧油，把腌制好的肉倒了进去。青椒的话已经被羽天切好了。

“所以兽化圣驱者在时间的长河里一代一代繁衍迭代的结果，作为野兽特征的耳朵和尾巴也逐渐化为他们身体的一部分而存在了。”

“话说回来，羽天。”医生一边炒肉一边说，“你认为你的异性缘好吗？”

“什么？”羽天的思路没跟上医生的神转折，这出人意料地一问倒把他问懵了。

“意思就是说你遇到的那位兽化圣驱者恰好是女性，这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医生解释。

“你这么问的话肯定就是命中注定啊……不过这和异性缘好不好有什么关系？”跟上节奏的羽天回答神速。

“我……”医生没有料到羽天会根据自己提问的逻辑来回答，根本就没有思考，所以反倒他自己卡壳了。

“如果是命中注定的话确实和异性缘好坏没有关系。”医生只好干巴巴地继续说，“总之，如今的兽化圣驱者只会是女性，你会遇到那个少女是命中注定的。”

“为什么？”羽天把装有切好的青椒丝盘子递给医生。

“只要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了，”医生接过盘子，把青椒倒进锅里，“对于兽化圣驱者来说，血液是圣器，只能通过繁育后代将其传承下去。但是刚才也说过了，创世纪之后的人们再也无法创造圣器，因此，兽化圣驱者的新生儿只能从其母亲那里继承圣器——也就是血液。”

羽天愣住了，他隐约明白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看你表情其实也猜到了，对吗？”医生说，“在新生命出生前，母体与子体将共用一个圣器，母体的圣器将会在怀胎到分娩过程中不断以能量物质的状态进入子体，并最终与子体的血液结合。”

“当母体与子体之间的脐带断开的瞬间，母体就会死亡，取而代之的则是新生儿兽化圣职者的诞生。”医生说，“这相当于母亲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换取自己的孩子出世。”

羽天沉默了一会儿，感叹道：“她们好伟大啊。”

“顺便说下，兽化圣职者的下一代只会是女性，知道为什么吗？”医生循序善诱，让羽天不断思考，这样的对话俨然和上课没什么区别了。

羽天稍微想了下，“会不会是因为最初的男女兽化圣职者的圣器，也就是血液提供的能量并不相同？”

医生笑了笑，“看来对你来说还是太难了。”

“其实跟生物学有关。人类的性别是由性染色体决定的，女性有两个X染色体，而男性则有一个X和一个Y染色体。由于兽化圣驱者的血液被视为“圣器”，圣器又具有一定的意识，所以在遗传上会更趋向于母体，使得其后代只能继承父母的两个X染色体，而无法继承父亲的Y染色体，从而只能生出女性后代来。”

说到这里医生忽然笑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兽化圣职者生完孩子后都无一例外地死去了，并且那时候医学生物学还不发达，人们都还没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就流传了一个有趣的‘诅咒’呢。

“好像是‘一旦和不管男女的兽化圣职者结合的话，女方一定会死于难产’什么的。是不是很可笑呢？所以羽天啊，如果你喜欢那位少女的话，为了她着想你可不能和她交配哦。”医生持续笑着，最后还不忘开羽天的玩笑。

“最后的话真是多余。”羽天撇嘴，准备把炒好的青椒肉丝端到餐桌上。

医生清了清嗓子，准备说最后几句话来做总结：“总之，兽化圣职者经过漫长岁月的适应和进化之后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异族了，又都是女性，所以观赏价值和饲养价值很高吧，挺珍贵的。这也难怪圣骸教会要追捕那样的女孩了。”

“不对，她们才不是什么异族。”羽天轻声说,“她们和我们一样是人类啊……都拥有着那颗孤独、坚韧、又不屈的人类的心。”

此时窗外的阳光已经照射进屋内，羽天望着那一片光明的窗台有些失神。

医生望了羽天一眼，对此感到惊讶，同时一种想法在医生心底萌芽，他似乎找到了……让羽天摆脱自身‘疾病’的方法。

偶然的时机摩擦出意外的想法，这一丝细小的灵感就如处于不见天日的岩石中突然裂开一丝细缝之后，丝丝阳光灌进，却耀眼得仿佛会灼伤眼瞳那般意义深远。

于是最后，医生这样回答。

“嗯……说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