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大门派每派抽出一人,外加朝廷派遣两名大将军,不要怀疑这些人的武力值,用脚趾头想也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九人分别守在玉龙雪山五十余里外,作为最后的一条防线,战前,不让不该进山的人进山,战后,不让不该下山的人下山。
长桑慧萍同张远桥未曾蒙面,凭其穿着长相年龄,猜出了张远桥的身份,立刻丢弃了耍小手段的思想,换上一副晚辈该有的面孔,双手作揖道:“晚辈长桑红敏拜见前辈。”
长桑慧萍化作长桑红敏可不是小手段,而是大手段,这也是长桑慧萍想到唯一一个可以自保的方法,千草门门主女儿和欧阳伊贺老婆的双层身份,足可以让张远桥不下杀手。长桑慧萍要是真实的说出自己的身份,千草门门主的女儿那好说,不到万不得已,凭张远桥的心境也不会下杀手,但白鬼魅的老婆这个身份,就另当别论了,千草门门主女儿的身份完全会被白鬼魅老婆的身份压下去,甚至压得毛都不剩。
张远桥转过身,眼角下垂,瞥了一眼长桑慧萍,脸上有笑却无声,他本不想说话,但犹豫了一下,道:“贫道眼拙,对易容之术也不甚了解,敢为姑娘,你现在的面容可是你真实的面容。”
长桑慧萍心中一颤,潜藏于袖中的手颤抖了一下,急忙将马上要浮现的慌张掩饰掉,呵呵一笑,道:“小女子确实是千草门门主的女儿。”
张远桥道:“那我就放心了。”
长桑慧萍丢弃笑容,换上严肃,道:“晚辈恳请前辈,让开一条路。”
张远桥道:“你要上玉龙雪山。”
长桑慧萍道:“我夫君已在山上,晚辈不是遇难而飞的鸟雀。”
张远桥面露难堪之色,叹息道:“你是个明白人,对错留给后人评,眼前之事,我们也是无奈之举。”
长桑慧萍道:“晚辈不明白,武林正派完全可以现在就行动,到时候,摩尼星月教前后受敌,你们赢面岂不更大。”
张远桥又叹一息,摇了摇头。他之前也有这个想法,在太和派内部那次讨论此战事宜上,当着派中有资格参与会议的人,做了表达,而且是强烈的表达,结果遭到了拒绝,拒绝他的不只是一句两句的话语,而是现实的残酷。在某些压力之下,张远桥不得不低头,太和派也不得不低头。
长桑慧萍明白了,怒道:“朝廷的那个皇帝,给了你们什么承诺。”
张远桥道:“不是承诺,而是天下的太平。整个中原大地,死的人已经许多,我们应该阻止继续死人,尤其是那些不该死的人。自摩尼星月教兴起,太和派已死三百四十三人,太和派还是好些的,一些小派,人死了一波又一波,牌匾挂了一次又一次,身为江湖人,这本可以接受,但是摩尼星月教要的不只是江湖,还有一个更大的江山。中原六国战乱百余年,死了多少人,盛阳才完成了中原统一,中原不能乱,乱了整个浩然天下甚至会生灵涂炭,外疆诸国窥视中原不是一天两天了,盛阳要是晚上两年,外疆诸国要是趁机入侵中原,盛阳怕是再没有机会统一中原,就算有,也是要经历许多年,死更多的人,方能将外疆诸国赶跑。中原要是真乱了,外疆诸国不会再错过这个机会。更让人担心的一点,摩尼星月教现在并未同边疆诸国有牵连,谁又敢保证某一天他们会不会合二为一锦上添花,到时中原将会出现更大的战争,那又要死多少人。现在,朝廷皇帝虽有些残暴,那也是政治手腕必须强硬,但他至少让中原的劳苦大众吃得上饱饭,不至于饿死街头。”
长桑慧萍道:“那我夫君他们,就是该死的人。”
张远桥道:“死的不只是他们,还有我们。”
长桑慧萍道:“你们是想死,而我夫君他们是被你们架上了断头台。”
张远桥没有回声。
长桑慧萍刚要言语,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他的心颤抖起来,她喃喃自语:“他们明明知道了,还愿意做那颗棋子。”
张远桥道:“我们也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长桑慧萍道:“谁是下棋的人?”
张远桥道:“一盘棋,要是输了,下棋的人和棋子都好不到哪里去。”
长桑慧萍道:“那要是赢了呢?”
张远桥道:“世间会记住那一盘好棋。”
长桑慧萍道:“仅此而已?”
张远桥道:“对于一个江湖人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长桑慧萍道:“这就是江湖?这就是江湖人?”
张远桥道:“这就是江湖,这就是江湖人。”
长桑慧萍道:“我不接受,也不理解。”
张远桥道:“江湖人做事本就不需要所有人的理解和接受。”
长桑慧萍道:“就算如前辈说得这般堂皇伟大,我还是要走过去。”
张远桥道:“姑娘,你本完全可以不蹚这场浑水,千草门千年的基业不可以就这样没了,你们千草门的事,贫道还是知道一些的,你父亲一脉单传,你们应该将千草门好好地传承下去。”
长桑慧萍惊讶:“你们?”
张远桥道:“当年太和山一战,贫道见过长桑红敏,有过谈言,而你同长桑红敏貌似神不同,你们是同胞姐妹?”
长桑慧萍没有言语。
张远桥道:“你是姐姐,还是妹妹。”
长桑慧萍道:“这重要吗?”
张远桥道:“这真不重要。”
长桑慧萍道:“我还是要过去。”
张远桥道:“你何必去送死。”
长桑慧萍道:“他们可以死,我为何不可。”
张远桥道:“你可以不死。”
长桑慧萍道:“但我想死。”
张远桥道:“你就是现在从这里走过去,见到的也只是杀戮。”
长桑慧萍道:“你阻止我,也是杀戮,而且是更残酷的杀戮。”
张远桥道:“时间已经不允许了,摩尼星月教会乘着朝阳杀向山巅。”
长桑慧萍道:“他们或许会改变时间,甚至会取消这场对他们没有意义的杀戮。”
张远桥道:“一切都不会改变。”
长桑慧萍道:“那我也不会改变。”
张远桥没有言语,依旧摇了摇头,他真的不想出手,但还是出手了,他给了长桑慧萍三次机会,三次之后,随其自然。
先出手的当然是长桑慧萍,她自不量力,但不得不出手。张远桥出了三招,长桑慧萍躲过了两招,一招正中胸口,长桑慧萍便倒了下去。
张远桥看着一口接一口地往外吐血的长桑慧萍,满脸心酸,他慢慢移开视线,长桑慧萍也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