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渐渐泛出青黑的墨色,有漆亮的闪电划过,又隐隐约约传来春雷的闷响。有风吹来,卷着零散的绿叶划过几人的身畔,最终飘向远处。
要下雨了。
李珣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被白南州抓得发乌的手腕,退到了安全距离以外。
白南州依然挡在孙珊的前面,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李珣,你平时总是嘲弄我,那是我不愿意跟你计较。可人家孙珊是个姑娘家,你怎么能动手动脚的?”
李珣到底不敢上前跟他们理论,只能小声地嘟囔:“谁要对她动手,我就是气狠了……”
“脾气上来的你就想打女人?”孙珊冷冰冰地吐出话句,“要是你以后结婚娶媳妇了,不开心了是不是还要打你媳妇儿?”
她一步一步上前,鞋底踩在地上的枯枝落叶上,发出“叽嘎叽嘎”的响声。“你知不知道,家暴是犯法的。”她的语气很平静,可表面的平静掩饰不了底下的波涛汹涌。到临死的那一刻,她才感觉到极度的后悔,如果……她早一点报警,让法律来惩治那个恶人,自己是不是就不用命丧黄泉?
孙珊又想到自己常年在外地工作的女儿,那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可就因为那个人,她永远失去了母亲……
李珣浑身僵硬,这个明明才十来岁的姑娘眼中为什么那么的沧桑?家、家暴?打、打女人?他呼吸有一瞬间的停顿,连忙摇手:“我不是……哎哟!我根本没想打你!我就是想拉着你理论理论!”怎么还要抓去坐牢呢?这会儿,李珣是真的开始害怕了。
白南州在一边插话:“拉也不行!你要是一不小心给她摔到地上了怎么办!”别看白南州长得不咋地,可他心地非常柔软,加上孙珊的话又极大程度地鼓舞了他。他刚才就是想来道谢的,如今看到李珣这副德行,更是直接就把孙珊纳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李珣落寞地低下头,仔细琢磨着他的话,又不着痕迹地瞅了一眼面前白白净净有些瘦弱的孙珊,抿住了嘴。半晌,他终于弱弱地说了句:“对不起。”
孙珊跟白南州面面相觑,相互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她挖了挖耳朵,“啥?我没听清。”
李珣唰地抬起头,气鼓鼓地瞪着他,不甘不愿地大声喊道:“对不起!”嘴巴里还嘟嘟囔囔的,“这下行了吧?”
他算是明白了,但凡是碰到孙珊这个丫头,都只有他吃瘪的份儿!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以后见着了都得绕着她走!
不过,这回他是真想提点一下孙珊。可见她一脸揶揄地笑,又恨得牙痒痒的。但李珣这人本质不坏,他爸担着厂长的职责,潜移默化中也影响到了他。思虑再三,他还是开口告诉孙珊:“你是不是在打听常山?那可不是个好人。”
李珣的突然发话倒是让孙珊有些一愣。她迷蒙地看了他一眼,不确定地问:“你……你去打听常山了?”
“正巧我有个兄弟就住在他附近,这才说了一嘴。你可别以为我是特意去打听的,我跟你关系还没这么好呢!”李珣言不由衷地说道。其实根本就是他让人特意去找的消息,就是想在孙珊面前显显自己的本事。
孙珊可是活了两世的人精,哪里还能看不出李珣的心思。原来他拦着自己是为了告诉这事儿,只是这厮平日里就不会好好说话,硬生生地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转了转眼珠,朝着他露出浅笑:“行,就当你道听途说的。”
李珣瞪了她一眼,嘀咕道:“当什么当……你这丫头会不会说话?”
一场巨大的风波忽然就这么烟消云散了,虽然孙珊和李珣没有握手言和,但莫名地,俩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孙江拖着腮看着李珣渐行渐远的背影,跟着白弟弟头碰头说起悄悄话:“你哥怎么在这儿?”
白弟弟:“不知道。”
孙江急了:“那可是你哥,你咋啥都不知道?”
白弟弟:“我又不是我哥肚子的虫子。”
得,这天肯定是聊不下去了。孙江嫌弃地点了点他的额头,闪到一旁准备偷听孙珊和白南州说话。
孙珊看着面前这个红着脸的男孩,感激地说道:“谢谢你啊——”
“不不不,”白南州拼命地摇晃着脑袋,“是、是、是我要谢谢你。”说着,胖胖的身躯霍然向她鞠了个大躬。
孙珊被他吓了一大跳,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立马拉起他。夭寿哦,这些人怎么一言不合都喜欢行大礼啊!
白南州站稳身形,表情真挚:“你跟我弟弟说的话我都知道了。孙珊你说得对,我以后再也不会活在李珣的阴影之下了。我就是我,我就是白南州。胖又怎么样?瘦又怎么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活法。”
这些话,从前的白南州只敢偷偷地念想。可是孙珊点醒了他,如果再这么下去,他只会越来越消沉。
“孙珊,以后有什么事儿你尽管知会我,我能力范围之内一定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白南州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
倒……也不用吧。
“哈哈哈,”孙珊干笑了几声,有点难为情,“我就说两句话,又不是什么大事,但不得你这么大的人情……”
“但得起!”白南州抖了抖脸上的横肉,透出坚毅的目光。
行吧行吧,你说啥就是啥。既然笔友面基了,孙珊把心里头的疑惑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当然对象肯定是常山。
“你说你亲眼看见常山进了寡妇家的门,或许人家就只是窜门呢?”
白南州摇头:“不可能。跟常山一起租住平房里有个人就是我爸厂里的装卸工,我专门问过他,他说常山最讨厌的就是对门的寡妇,说她一天到晚站在门口搔首弄姿肯定就想野男人了。而且……”
“而且什么?”
白南州招了招手,孙珊机灵地把耳朵凑上前。女孩子温热的体温一瞬间靠近,还带着一点点肥皂的清香。白南州的心紧了紧,话到嘴边又生生地缩了回去。
“咋啦?”孙珊不解地抬眸看他。
“没、没,”白南州连忙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说起最新得到的情报,“寡妇有个儿子,听说最近老是去找常山,嘴里还喊他‘常爸爸’呢——”
哟——这是赶着要去当人后爹呢!孙珊眼神一暗,嘴角不屑地撇了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