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无星无月,上空笼罩一层乌云,似随时都会有雨降下来,沉甸甸地砸到人心头去。
风雨欲来的天气无端令人烦闷,然而对有些人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苏玲玉轻脚踩在软绵绵的地毯上,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漆红托盘内,是一碗软糯香弹的甜汤,散发着清甜的味儿。
北冥翊背影挺直,一个人盯着面前错综复杂是棋盘入神,指尖捏着光滑的黑子无意抚摸。
不论太子这张俊美得天愤人怨的脸,但就这只手是精美绝伦。
修长而白净,微微凸起的青筋却又蕴含力量感,微微转动棋子间,夜明珠莹光投射在手上,又像是玉雕的一般。
苏玲玉呼吸一窒,微微俯身,将手中的托盘双手递过去:“殿下……”
北冥翊堪称仙品的手将托盘里的碗拿过,凝眉一看。
翠绿玉碗中,嫩黄色的甜汤上面点缀三瓣儿绿叶,仔细一看,哪里是什么绿叶,竟然是用酥粉做的。
一碗普通的甜汤做得如此配色匀亮精巧细致,令人一看,食欲都被勾了起来。
苏玲玉在殿内侍奉久了,才知道了这看似不食人间烟火是太子喜好甜食。
她便也投机取巧,偶尔会做些精致好看的甜食送过来。
殿外的人一开始还会防范,后来看太子似乎挺喜欢吃这些,久而久之便也任由她去了。
北冥翊也习以为常,抬手将玉碗拿了过去,只勺子送到唇边,又堪堪停歇下。
苏玲玉心中咯噔一跳,掌心分泌出汗液来。
“殿下,可有什么不对?”
“无事。”北冥翊看了她一眼,他清亮的瞳孔里蕴藏着暗色,随即,神色如常地将勺中的甜汤送入口中。
苏玲玉睫毛颤抖一颤,松了一口气。
明明只是个废物太子,却不知为何,眸光这样倾轧而来之时,她只觉得有种无法承受的压力。
苏玲玉心中不由打鼓。
又看着北冥翊将那碗中甜汤一饮而尽,一颗心才算是落下。
“退下吧。”
“奴婢告退。”苏玲玉唇角翘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只要再等等,药效发作之时,她就能如愿了。
然而她刚走出去,北冥翊面上风轻云淡地表情蓦然一变。
他面色难辨,骨节敲击了两下桌沿:“进来。”
……
夜色浓郁,黑沉沉的乌云压在半空,让人有种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雕花镂空冰鉴内冒出丝丝白雾,殿内凉丝丝的。
风卿婈她坐在床沿边上,手里拿着扇子轻轻扇风,背靠枕头,没有睡意。
“郡主,快子时了,怎么还不歇息?”明玉走过来。
“有些闷。”风卿婈皱眉,殿内明明凉丝丝的,她就是觉得有点闷:“时候不早了,不必管我,你先去睡吧。”
她催促明玉。
“笃笃。”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了敲:“太子妃,西寝殿的人来了。”
这么晚了,若无事,那边的人不会过来了。
风卿婈放下手中团扇,与明玉相视一眼。
“郡主别担心,奴婢去看看。”明玉走了出去,不久之后又回来了,面色不太好看:“郡主,快更衣吧,殿下那边出事儿了。”
“什么?”风卿婈倏然从床沿上站起来。
来报信之人是长风。
从东寝殿赶到西寝殿,需要些时候,路上,风卿婈问起事情原委,长风挠了挠头:“……殿下晚间不太舒服发起了高热,起初殿下还以为自己只是染了风寒故而压着没让人声张,没想到后来越来越严重了。”
就是如此一言,也没解释北冥翊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也有可能,是刚发现北冥翊不对劲儿他就过来报信了,并不清楚北冥翊的情况。
风卿婈不清楚北冥翊现在什么情况,心内焦急,脚下生风往西寝殿走。
黑暗中,她面色隐隐凌厉。
终于到了西寝殿,季嬷嬷等几名暗卫守在外面,个个面色焦急。
见到风卿婈来了,如有了主心骨一样松一口气。
“太子妃万安。”
“不必多礼。”风卿婈摆了摆手,问:“殿下什么情况?卫神医可来了?”
“卫神医昨日出宫去了,这会儿自然来不了,在里面给殿下诊治的,是太医院里的徐太医。”季嬷嬷焦急地捏着手,一脸不安:“也不知道殿下如何了。”
“我进去看看。”
这么大半天还没人知道北冥翊是个什么情况,风卿婈心内有些怒意,她一把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殿内有些闷热,床幔被人拉了下来,北冥翊身姿投射在上面,他似乎赤着上半身,微微躬着身子,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徐太医额头上汗水直流,在给他施针。
北冥翊到底怎么了?
风卿婈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长风着急忙慌来报,外面季嬷嬷们也是含含糊糊不明所以的焦急模样,风卿婈也就往最坏的地方想了,有可能北冥翊是遭遇了刺杀或者被人下毒了。
不过她更偏向于后者,若北冥翊遭遇刺杀的话,这会儿东宫不至于如此安静,此前她心里也隐隐以为北冥翊中了毒。
此刻看着北冥翊的样子,似乎并不是被人下了毒。
风卿婈目光浮动了几分。
到底是放不下心,退到一旁坐下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徐太医才缓缓地收了针,床幔内,北冥翊的影子隐隐绰绰,随着徐太医拔掉他身上的针,他浑身似乎也松懈了下来。
软软地倒在床上。
风卿婈看得心一揪,待徐太医走过来轻声问:“殿下如何?”
“太子妃,是殿下到吃食里被人加了东西。”
“什么东西?”
见风卿婈眸光如箭芒锋利,徐太医有些心惊肉跳,连忙说:“是下三滥的东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药物,估计是哪个想要攀龙附凤的暗算到了殿下头上。”
风卿婈一顿:“……”
还真跟她想得差不多。
不过亲耳听到徐太医回答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风卿婈也就放心了。
“如此……徐太医即施针了,殿下大约是解毒了?”
然而,风卿婈想得太过美好了。
徐太医的下一句话又将她的心给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