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闻言皆是满面的惊讶与不解。
魏相问谁不好,偏偏问太子,太子若能回答出个一二三来,母猪怕是都能上树了!
真是的。
不出众臣所料,一向为朝堂透明人的少年闻言,面上的表情略微一僵,随即捏着袖子,六神无主地看向上首的永宁帝。
永宁帝显然也是对他这副样子很是无可奈何,抚了抚额头装作视而不见。
北冥翊收回目光,有些无措地说:“黄大人已死,显然是死无对证了,孤,孤以为若此事线索已经断了。”
永宁帝:“……”
众臣:“……”
魏峥:“……”
这不是事实?还用他说?就知道不能指望这个废物太子有用一会,真是废无可废啊。
也不知道永宁帝是怎么想的,迟迟不废太子,若这样的废物将来以后掌管北燕……
众臣只肖一想,便觉得前路渺茫。
魏峥轻咳一声,看着北冥翊一无所知的模样只觉得自己也是多想了,他收起了疑惑。
最终永宁帝下令,彻查黄中奎府邸。
如北冥翊所说,黄中奎一死,所有线索也就断了,只能从他府里入手。
黄中奎中年丧妻后无再娶,膝下一儿一女,上有八十老母,家中人口十分简单,听得黄中奎自戕了的消息,他八十老母因惊闻噩耗,来不及施救便仙鹤而去,只那一儿一女,祸不及出嫁女,那女儿幸免于难,而那唯一的儿子被人下了大牢。
“一门两丧。可爱夏,那黄老太是个厉害人物,却这样没了,黄家只怕是气数已尽了。”
别院中,风卿婈语气略带惋惜。
她对面,少年端坐于椅子上,修长的手指中握着白玉杯,若有所思,过了片刻,说:“黄老太就算在,只怕也救不了黄家。”
风卿婈掀起眼皮。
就见少年清湛地瞳光盯着她说:“锦衣卫从黄中奎私宅中搜出了三万两银子。黄中奎的罪名板上钉钉了。”
风卿婈眯起眼睛,扫一眼少年:“殿下可否觉得此事存疑。”
他唇边绽开一丝笑意,嗯了一声。
两人都想到了一处去:“十万两赈灾款,怎会只剩区区三万两?”
就算是黄中奎花钱如流水,那么多银子在半年之内怎么可能花得完?
整整七万两雪花银,十个黄中奎估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花不完,且他表面上还是个两袖清风的清官。
“他有没有买房子地契?又或许在做什么生意?”风卿婈提出疑问。
北冥翊摇头:“右翼司查到,黄中奎如他表面一样干干净净,他手中唯一的资产便是盛京城御赐的宅子,距去抄家的人言,那宅子内部装潢远远比不上其他官员家宅的富丽堂皇,如他人一般甚是清贫。”
黄中奎这个人,且不说政绩如何,就三朝元老的名号也是响当当的,还有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是他是出了名的两袖清风。
此人不喜铺张浪费,风卿婈曾经也与黄中奎立在朝堂几年,甚至还见到黄中奎有时穿着打了补丁的官袍来上朝,因此对他格外的记忆尤深。
初初听闻黄中奎贪腐,心里是质疑多于相信的,不过人心隔肚皮,谁又能清楚谁人是怎么样的。
她心中所想也不过是单方面地凭自己的直觉而已,黄中奎到底有没有贪腐赈灾款,也不能凭一己之见早早下定论。
不过听北冥翊一眼,她心中的疑惑倒是更多了:“所以,黄中奎为何要自戕呢?”
北冥翊放下手中茶盏:“贪腐赈灾款之人不是黄中奎。”
风卿婈眼皮一跳,一点即通:“莫非黄中奎不是自戕。”
“对。”北冥翊目露赞许:“仵作检查他的身体,并无外伤,看不出人为害死的,可仵作却在黄中奎用过的午膳里找出了一味药,那是一种致幻药。”
“如此,黄中奎是做了替罪羔羊,而害死他之人就是真正贪污赈灾款之人?”
“嗯。”北冥翊点点头。
风卿婈瞧着他沉静的面色,忽然想起之前,他说要弄北冥麟与魏家。
风卿婈心思活络地想,北冥麟是自主前往海州府揭发赈灾款没有到当地百姓手里的,且不说北冥麟一个亲王,手中尚无全是能不能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贪了那么一笔巨款,就说若是北冥麟贪污了赈灾款,他没道理这样做。
所以,最有可能贪污赈灾款的人,就是魏家了。
魏家权势滔天,手无大权,做这等事,自然有人替他们跑腿,那十万赈灾款被他们收入囊中似乎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风卿婈眼皮子一跳,看着北冥翊问:“殿下,莫非知道是谁杀了黄中奎?”
“魏家。”
二人似乎心有灵犀般,又想到了一起。
“赈灾款被魏家人收入囊中了,黄中奎只是他们的替罪羔羊。”
光天化日下,皇权之下,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贪污了十万赈灾款还将黑锅背给别人,意图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魏家人行事,果然真是与越来越嚣张了。
“十万两雪花银,海州府数万名百姓的救命钱啊,魏家就这么吞了,怎么不撑死他们!”
风卿婈放在桌上的手拧成拳头,一股恼火只往上涌。
且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么大的事儿,到了今日才被人发现揭露,可见北燕的朝堂,已经被魏家给只手遮天了。
风卿婈心中一阵失望。
北冥翊瞧着她眸底神色,微微垂眸,少年侧颜线条流畅,隐没在落日余晖中,风卿婈听他一字一顿地说:“北燕的朝堂,不会这般一直被魏家侵蚀下去的。”
风卿婈掀起眼皮,落日余晖覆盖在少年眉心,模糊了他眉眼间的神色,可风卿婈却莫名因着他这句话而觉得心情变好了起来。
“嗯,有志气,不错。”她出言鼓励。
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难啊。
魏家再有根基在朝堂,后宫尚有魏太后盘踞,再加上这十年来的根源,只怕魏家的根已经倾轧进了朝堂每一个角落里,若要动魏家,则朝堂也要颤动。
若要将魏家连根拔起,谈何容易?
北冥翊看清了她黯然的眸光,微微凑近她,嗓音略微低沉:”你不相信我不能终止魏家只手遮天的时代?”
风卿婈正视少年眸光,叹息一口气,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只是想要将魏家连根拔起,并非易事。”
北冥翊耷拉下眼皮,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可毒瘤在血肉里生了根,总要挖掉的,就算冒着生命危险,也得拔掉才行。”她忽然说:”魏家权势滔天不好对付,可总不能不对付放任他们继续如此下去吧。”
少年波涛汹涌的眸光忽然一亮。
“况且慈安宫中那位,当年虽然是大义灭清杀了自己儿子,可皇上终究不是她亲儿子,她真的能安分守己地当一个太后吗?”风卿婈嗤笑一声:“我看不见得,她与魏家相辅相成,让魏家做大,其野心可见一斑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