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郡主的嫁衣。”
一说这个,荷儿就气得不行。
前几天一大早,风夫人就让人将这嫁衣给送了过来,说婚期定得匆匆,什么都没准备好,嫁衣也是几个绣娘连夜赶制的!
那嫁衣一看就是粗制滥造的物件,什么样的废物绣娘要连夜赶制?
奈何她们家郡主也不上心,就说凑合着穿也行,生生把荷儿给气哭了。
人生中一等一的大事儿,怎能如此敷衍而过?
沈氏听完来龙去脉,直皱眉:“未来太子妃的嫁衣就做成这样的?未免太欺负人了,就算是婚期匆匆,中间不还隔着十多天?重金请几个绣娘难道不会做出一件像样的嫁衣?我不信!”
定然是风夫人没把此事放在心上,更甚……许是故意使坏交待人这样做的。
沈氏气得胸口发闷,一把丢下手里的嫁衣说:“这嫁衣不能穿,穿出去会贻笑大方的。”
“不穿嫁衣,眼下迎亲的车队马上就到了,又该如何?”
一屋子人都是急的团团转,唯独风卿婈气定神闲。
她觉得能凑合就行,这场婚约于她和北冥翊而言就是一场互相合作的交易,又不是真的,干嘛如此隆重?
她刚想说凑合凑合。
就见沈氏松开了眉,说:“还好早有准备。”
沈氏挥挥手,几个丫鬟鱼贯而入,每人手上托着个红木托盘,上面神神秘秘地盖着红绸布。
沈氏一一掀开。
屋内的人顿时感觉眼前一亮。
一顶奢耀眼的凤冠,一件流光溢彩的霞帔,一双镶嵌南珠的鞋子。
这三件堪称宝物的东西交相辉映熠熠发光,简直照得满屋生辉。
就连风卿婈也是讶异极了:“这是哪儿来的?。”
“就知道魏氏不是个好东西,还好早有准备。”沈氏含笑道:“郡主快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身?”
只字不提这些东西都来处。
风卿婈看着沈氏。
沈氏似乎没看到她眼神中的询问,催促道:“时辰不早了,郡主快些上身试试。”
风卿婈拿着嫁衣,若有所思地走进屏风后面。
……
响午时分,礼乐吹吹打打的声音越来越近。
风云瑶忐忑不安地看着铜镜。
镂空边框铜镜里,女子两弯新月眉,唇若樱桃,眸含秋水,盈盈遥望间,自有一股含羞带怯的娇美俏丽,如水中月,雾中花,美的不切实际。
“二小姐,迎亲的队伍快到了。”丫鬟满脸笑意地跑进来回报。
“这么快!”风云瑶心砰砰跳起来。
风夫人挑开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问喜娘:“可装扮妥当了。”
“夫人,都妥当了。”
风夫人看过去,瞧了瞧风云瑶的模样,心中忽然添了些不舍。
风云瑶见她面色,忐忑地问:“娘,是不好看吗?”
风夫人脸上扬起笑:“我的女儿,怎么可能不好看。”
风夫人的心腹林嬷嬷附和着道:“今日咱们小姐,是独一份的好看,定能冠压群芳,迷倒玄王殿下。”
风云瑶脸上闪过一抹飞红,嗔了林嬷嬷一眼,又看向风夫人,还是不放心:“娘,风卿婈那边……”
屋子里的都是自己的人,风夫人也不怕有人传出去,当即哼笑:“放心,今日风卿婈哪儿都压不过你去。”
风卿婈的嫁衣是风夫人压箱底的老布,粗略赶制出来的。
而风云瑶的嫁衣,是风夫人早半月之前请京城中最负盛名的三名绣娘不分昼夜精心制作的,上面的花纹针法都极其讲究,穿在身上,美轮美奂。
无论嫁衣还是嫁妆,都与风云瑶的无法比拟,更遑论风卿婈脸上还带着那样的一块儿斑痕。
“娘保证,今日过后,全京城只会赞叹尚书府二小姐的美。”
“英落苑那位脸上带着那样丑陋的斑痕,别说二小姐今日这样盛装打扮,就算是脸上未施粉黛,以咱们二小姐的天生丽质,将那位比下去也不在话下,更别提那位如今还恶言缠身呢……”喜婆在一旁附和着拍马屁。
这话取悦了风云瑶,她轻笑一声,风夫人也是眉眼含笑:“就你有一张嘴,这么能说会道的,林嬷嬷,赏!”
林嬷嬷从袖子里摸出半块儿银子丢给喜娘,那喜娘自然喜不自胜,一双眯眯眼滴溜溜地转:“可不是奴婢能说会道,而是事实如此,现如今全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太子殿下要娶一个丑八怪。”
“噗嗤!”
风云瑶掩着嘴唇笑起来,如今,也只有从这些上面才能找回一些优越感。
几人说说笑笑一回,丫鬟又来禀报,说迎亲队已经到了门口,风夫人将却扇递给风云瑶掩面,一行人前往花厅。
尚书府花厅里,风东庭着黑底红纹长衫,整个人喜气洋洋,在宾客们的恭维下喝酒,再也不见之前的颓废灰败。
宾客们也都门儿清,无论在外多瞧不起风东庭,可此时此刻还是得恭维他巴结他。
原因无他,此人竟然在一日之内就成了太子和玄王的岳父,将来以后,北燕的九五至尊必然在这二位中产生,无论是谁,风东庭都称得上一句“国丈”。
一时众宾客心想,此人忍辱负重,能忍常人之所不忍,不可小觑啊……
敬酒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一片腾腾热闹中,风夫人和风云瑶走进花厅里,这头,沈氏也牵着风卿婈的手从左边走进花厅里。
“好漂亮的嫁衣!”
“天,这才是正正经经凤冠霞帔呐,今日算是有幸见到了。”
“甚美!”
“这衣服衬得人……恍惚还以为大白天见到了九天仙子呢,真漂亮,漂亮得令人想要膜拜她!”一人激动高呼,引得全场皆赞同。
只见镇国公之妻牵着女子一步一步走来,女子芊柳细腰,身材曲线婀娜中又带着说不出的大气端庄。
一席正红色翟纹霞帔上,金丝线细如发丝,在胸口至身侧绣着两只栩栩如生的凤凰,随着步伐行走间,凤凰金身在明阳下折射出的光芒,竟叫人睁不开眼睛。
虽以却扇掩面,却可见墨发如云如雾轻拢,凤冠上的珠子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勿怪方才那人激动高呼,这样的美,谁见了能不赞一声。
风云瑶面前以却扇掩着,只看得见隐隐绰绰的人影耸动,听见众人的惊呼声,只当这些人是在赞叹自己,唇角的笑意加深。
先前她还觉得为了宽松腰腹,特意将掐腰的款式改成了宽松几寸的,还担心穿上去会没那么好看,眼下看众人的评价,似乎她的担心倒是多余的了。
只是……
到底来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怎么这般没见过的世面的样子?
她的嫁衣虽做得精美,却远没有达到这般令人惊讶地地步吧?
风云瑶有些疑惑,忽然听见风夫人在耳畔压低的,磨牙切齿的嗓音:“怎么可能,她哪儿来这么好的嫁衣?!”
所以,让众人为之震惊赞美的,并不是她的嫁衣。
这花厅之内,今日能穿嫁衣的就只有两个人,除了她就是……风卿婈!
风云瑶嘴角的笑意骤然凝住。
她微微侧过团扇,看去。
一瞬,脑海里嗡鸣一声,手指紧紧捏紧了团扇玉柄。
那样美的嫁衣,那样的仙品,将自己衬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村姑,亏得她方才还沾沾自喜,以为众人在说自己……
可是,这样的嫁衣,怎么会穿在风卿婈身上?
母亲不是说给风卿婈的嫁衣极为敷衍吗?
这就是她嘴里所谓的敷衍?
豁然看向风夫人,对上风夫人一脸的惊讶,风云瑶恨的咬牙。
然而此时此刻,再多的惊讶和恨意,都无法使那被赞美包围的女子黯然半分。
在众人的目光中,风卿婈先走出尚书府大门,大门口,亦停着两队迎亲的队伍,从人数到仪仗,从丫鬟到鸾轿,都无法做比较。
看着风卿婈被人扶着刚走到那辆宽敞奢华,雕玉刻画,华盖缀珠的鸾轿旁,再看玄王府派来的那一辆平平无奇的小轿子。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风云瑶依旧嫉妒地红了眼眶。
风夫人拍拍她的手:“都是规矩。快上轿吧。”
风云瑶咬牙逼退泪意,刚走到花轿旁,忽然那头迎亲的队伍就呼啦啦跪了一地。
紧接着,整耳欲聋地嗓音传来:“恭请太子妃上轿。”
东宫派来的人马,也不是玄王府派来的这三瓜两枣能比的。
风云瑶的眼泪唰地就滚了下来。
但好在还有嫁妆。
她的嫁妆可是倾母亲所有的,自然比风卿婈的多,那么多嫁妆一车车拉往玄王府,沿街百姓夹道相望,明日就会成为百姓们讨论的话题,届时她自然面上有光。
风云瑶止住泪意,微微挑起帘子细听,果不其然,就听到沿街百姓们议论纷纷。
“嚯!整整七十八抬马车的嫁妆,传闻中的十里红妆也不过如此吧,开眼了开眼了。”
“老夫有幸,第二次得见这样的场面,也不算抱憾终身了。”
“您老头一回见,是什么时候?”
“那是在十三年前,风兰芷风女侯嫁当今宰相时,皇上亲赐十里红妆,从皇宫里出发,那场面,啧啧啧……这头还没出宫门,那头已经进了魏府了……”
百姓们的议论纷纷声传入耳中,风云瑶越听越不对劲。
叫来丫鬟问:“母亲给我的嫁妆是多少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