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明阳照射在二人身上,散发着碎金般的光芒,二人般配得好似画上的人一样。
忽略掉风卿婈脸上那块儿斑痕,二人都生得极为出彩的容貌。
不知北冥翊指着枫叶说了,风卿婈微笑起来,北冥翊也跟着她笑起来。
这一瞬,连头顶灼灼枫叶都黯然失色。
这“情意绵绵”的一幕落子北冥玄眼里,生生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北冥玄捏紧拳头,横生了满心满肺的怨气。
凭什么?
风卿婈本应该是他的才对!
凭什么北冥翊那个病秧子要得到这样笑颜如花的她!
一股一股的怒火往外拱,北冥玄拧起拳头砸在一旁的石头上!
顿时鲜血顺着他指缝横流四溢。
北冥玄突然的举动吓了随侍一跳,连忙轻呼:“殿下!”
忙拿了手巾来给北冥玄包扎伤口。
北冥玄脸色阴沉,盯着随侍问:“可打听清楚了?为何尚书府两位小姐,右手腕侧内都有红豆粒样的痣。”
随侍给北冥玄包扎伤口的手一顿,小心翼翼地说:“殿下,属下正要给您说呢……尚书府里的人对昭华郡主的事情很少人知道,对她手上有红豆粒大小的痣也所知无几,倒是尚书府二小姐手腕内侧有痣的事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蠢货!”
北冥玄不顾自己手还流着血,抬脚踹开随侍:“连这样的小事儿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随侍心窝子挨了他一脚,好半天没缓过来。
等缓过来,匍匐到北冥玄脚下,瑟瑟发抖地替自己求情:“殿下,从前的昭华郡主在尚书府就是个无人问津的存在,后来她得势后,倒是有不少人去攀附,奈何昭华郡主不喜,谁都无法近身,更别提注意她手腕上的痣了……”
北冥玄冷哼一声,深深看了一眼远处立在枫叶下的风卿婈,回想起之前在黑暗中见到的那一颗痣。
右手手腕内侧,红豆粒大小,镶嵌在雪白的肌肤上,越发像是一颗红豆。
红豆……红豆寄相思。
同样的一个痣,也在风云瑶手上,在几个月前,北冥玄在尚书府墙根捉到的女贼手上,在多年前茫茫大雪纷飞中,精致得如同瓷娃娃的小女孩腕上。
北冥翊脑海中一个又一个脸庞闪过,他的记忆逐渐绵长。
七年前,大雪纷飞。
永宁帝执政的北燕局面并不安稳,风兰芷死后,暴君显宁帝蛰伏的爪牙蠢蠢欲动。
幼年的北冥玄驾车赶往京都之时日,遭遇了显宁帝部下的埋伏。
北冥玄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了,谁想到再次睁开眼睛,竟然身处一片冰天雪地里。
那群绑架他的人不见了,随同他一起被绑的侍卫随从也都不见了,只有他一人在这里。
一眼望去,分不清东南西北,甚至连天和地的交界线都分不清楚,尽是白茫茫一片。
北冥玄在积雪中走了不知道多远,始终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白茫茫的雪包裹着他,要不是又累又饿又冷,北冥玄真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一种绝望地茫然油然而生,北冥玄的斗志被这样的绝望给侵吞了,他一脚踩到积雪里,仰面倒在雪里。
口鼻陷进雪里,细沙般的雪钻进他的脖子里,针扎一样的疼,北冥玄却一动都不想动。
他心如死灰,绝望地想:死吧死吧,死了也好,冻死总比被饿死强。
“嘎吱!”
“嘎吱!”
意识渺茫之际,北冥玄听到了轻柔地脚步声。
他不以为然,以为自己要死了出现了幻听。
直到一只软软的手戳了戳他的头,北冥玄听到一声讶异地嗓音在头顶响起:“呀!这怎么还有个人!”
“武叶叔叔,你快来看啊,有个人!”
是个很清脆的小女孩的声音,一边喊,一边轻柔地替他拭掉头上的雪。
若是幻觉,这未免也太真实了。
北冥玄冻得发麻的脑袋迟钝地想,但……若不是幻觉,那他是遇上了人!
北冥玄简直要喜极而泣,猛地抬起头来。
“呀!”
一声轻呼,面前的小人儿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雪地里。
如北冥玄所想,是个小女孩。
大大的眼睛,小小的樱桃唇,乌黑头发,一身红色镶毛边的披风,穿着鹿皮小靴,长得粉雕玉琢,是个顶顶漂亮的小女孩!
此刻瞪大眼睛,黑不溜秋地眼睛里满是惊恐。
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睛:“哥哥,你没事呀?”
实在是眼前的女孩子漂亮得不像话,像是个小仙女般,又让北冥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这是哪里?”
他顾不上回答她的话,急急问,由于太急,说完这话,眼前一阵眩晕,猛地栽倒在雪地里。
漆黑的意识如水淹没之时,北冥玄看到小女孩手朝他伸过来。
嘴里说了什么,北冥玄已经听不见了,只看到她伸过来的手腕内侧,一点红豆粒大小的红痣,在这茫茫白雪中,十分惹眼。
这段记忆太过深刻,即使过去这么多年,北冥玄都还记得个中细节。
他深吸一口气,收回思绪。
当年他晕了过去,醒来后已经安全回到了京都,那个漂亮的小女孩却不见了,后来他才晓得,绑架他的人是一群打着显宁帝旧部的小贼,本是守在官道上做些挟持人窃取财物的勾当,他那日足够倒霉遇到了他们。
那群人也以为他是个普通人家的官宦少爷,没想到他竟然是当朝皇子,害怕之下就将他扔去了苍茫山,好逃脱干系。
北冥玄在府中修养了几日,便想去找他的救命恩人。
奈何他的救命恩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将他丢在宫门口,便什么消息都没有留下来。
世界之大,北冥玄苦找无果,也仍没死心,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几年过去,终于还是让他知道了那小女孩的身份。
那小女孩原来不是别人,竟是当时任户部侍郎的风东庭的女儿。
北冥玄大喜过望,在一日午后,降临了风府。
刚踏进风家,他就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小人儿。
三年时间过去,当初的小姑娘已经大变样,虽然还是个窈窕俏美的小姑娘,可与北冥玄想象中的还是相差甚远。
北冥玄心里隐隐有些失望,可当她看到小姑娘手腕内侧那一模一样朝思暮想的红痣,激动又盖过了心头那丝失落。
他高兴地捉住小姑娘的手,问:“你叫什么名字?可还记得三年前在苍茫山的事情?”
小姑娘被吓了一跳,怯怯地看了他一眼:“记得的。”
又羞涩地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我叫风云瑶……”
这么多年来,北冥玄从未怀疑过风云瑶不是当年的小女孩,可这些时日来,风云瑶的所作所为不止一次地让北冥玄疑惑——她到底是当年那个善良的小女孩么?
但也只限于怀疑而已。
直到几天前,昏暗的假山洞中,看到风卿婈手上那一颗痣,终于他堆积多年的坚信轰然倒塌。
北冥玄捏紧了拳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远处的风卿婈,大步流星地离开。
“去风家。”
……
与风卿婈退婚后,北冥翊一天三次往英落苑里跑,见北冥玄又来了,尚书府的下人们也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心里暗暗纳罕:这玄王殿下惯是喜欢不属于自己的。
从前他的未婚妻是大小姐,也没见他往英落苑里跑,反而把二小姐稀罕得跟个什么似的,如今如愿以偿与大小姐退婚了,又能光明正大的娶二小姐了,倒没见他去见二小姐一回,反而一天三次往英落苑跑……
好在人大小姐不像二小姐,是个拎得清的主儿,连鸟都不鸟他,呵!
下人们都觉得很鄙夷。
是以在听闻北冥玄要去砌玉苑时,反而惊讶极了。
砌玉苑中。
珠帘晃动,室内花香馥郁。
风云瑶靠在临窗软榻上,摸着自己的小腹显得忧心忡忡。
这些时日以来,她发现自己平坦的小腹已经有些微微凸起的架势了。
尽管别人看不出什么来,风云瑶却终日窝在屋子里不敢出去,就算是出去也穿着尽量宽松的衣裙,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教人看出了端倪。
这发现叫风云瑶胆颤心惊,继而变得终日焦虑浮躁起来。
她只要想起肚子会一日日增大,玄王府到现在却都毫无动静,她就坐立难安,被一种惶然的情绪逐渐席卷。
事已成定局,她已经死心了,再也不奢望玄王正妃的位子了。
如今她所求所愿,不过是在肚子大起来之前被迎入玄王府。
哪怕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侧妃,只要将来以后她肚子里的孩儿,不像她一样被冠上苟且之子的声名,风云瑶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可似乎,北冥玄连这点儿奢求都不愿意成全。
圣旨已下,北冥玄从未来看过她一眼,却日日去守着英落苑的门。
风卿婈明明已经是太子的未婚妻了,明明怀着他孩子的是她啊!
北冥玄为何要如此?
他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伤人吗?
就像是拿着一把刀子,毫不犹豫地往她心口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