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有些不太好说,不过有些问题确实已经困扰我很久了,您老人家不如就当个故事吧,让我从头慢慢给你讲。”
黄昊有些苦闷的挠了挠头。
上辈子在黄文斌去世之前,自己一在职场上遇到什么困难就会回来和这老头子聊上两句。
这老头子的思想并不超前,甚至可以用传统来形容,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和他对话,黄昊总觉得自己能收获到一些东西。
“最好快点,你母亲那性子听不得这些事。”
黄文斌给自己喂了壶茶,头也不抬的说道。
屋子里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黄昊以一个故事的视角,简单的描述了在黄文斌死后,自己那苦闷的十年社畜生活,以及最近发生的事情,困在大山当中努力寻求生机的许江景,渴望来到城里读书的田四文,完全疯掉选择以血腥抹平差距的张天奇,因贫穷不想拖累子女而选择死亡的刘梦霞,还有被生活不断裹挟着向前一直在谋求生路的刘芳草。
这些人物真切地出现在了黄昊的故事里,电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被人关上的,屋子里面只能听见黄昊一个人的声音。
这些故事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悲剧,每一分每一秒都会出现在这个世界里,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的悲剧。
黄文斌的表情从之前的好奇渐渐地转变到了沉重,他也是没有想到,黄昊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经历这么多事情。
“这些大概就是我所经历的了,被这些事情搞得有些心烦意乱,这次连假都没请,课也旷了,想着回来看看您老人家能不能给我解解心中的疑惑。”
黄昊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好像回想起这些事情,就已经耗费了他绝大多数的精力。
正常在他的视角里,重生一次,还带了一个系统,自己这辈子必然是顺风顺水,一路引吭高歌,做一个贼爽的人,可是事实就是身边所发生的一切将他的幻想打散在烟消云散。
即便他选择了摆烂,不断的告诉自己,倘若只是做一个有钱的俗人,这些烦恼就追不上自己。
“所以你困惑什么,我感觉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你帮助了大山里的人逃离大山,无法获得教育的人得到了未来,至少这些都是你努力后的结果,没什么好困惑的。”
黄文斌说道。
“可是一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我心里还是觉得堵得慌,我一想到张天奇死前还在冷笑,一想到刘芳草不管怎么劝说都不想活了,我就感觉事情不应该这样。”
“你觉得自己可以做的更好,可以改变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悲剧?”
黄文斌皱起了眉头。
“但是你又清楚,这些悲剧的根源根本不是你轻易能解决的,而你本人其实更想轻松的度过这一辈子,开蛋糕店,赚更多的钱,两种想法产生了严重的冲突,所以你感到难受。”
“或许是这样吧。”
其实自己心中陷入困苦的本质,黄昊一早就清楚,黄文斌也只是把这种心理吐了出来。
特别是张天奇和刘芳草,他已经尽可能的不去过度解读一些事情,但是大脑还是会止不住的去思考。
至少在他看来,张天奇和刘芳草是同一苦难下的两个极端,前者选择用尽自己的一切也要和困苦同归于尽,不理智也说不上有效的法子,而后者选择屈服于困苦,逃离研究院,最后逃离生活。
两边的极端最后指向了相同的结果,似乎找不出折中的方法,可是身边的人又都安然无恙的活着,如此看下来,又处处都是折中的法子。
黄昊想不出来,他只觉得别扭又恶心。
他总以为自己可以通过钱财来帮助两个人,但两人究竟又背负了怎样的苦难才选择走上这样的极端呢。
黄昊感受不到,他只觉得自己看到的东西太表面了,太少了。
“这东西我给不了你答案,毕竟对你而言,两种选择其实都不错,只不过后者会让你更累一些,看你会趋向哪一种了。”
黄文斌最后又思考了很久,只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黄昊苦恼的摇了摇头。
“爸,如果是你的话,你会选择哪一种?”
黄昊轻声问道。
“我会选哪一个?你小子肯定早就知道吧。”
黄文斌搓了搓自己下巴上的胡子。
“后者,如果我真的有能改变这个世界的能力,我肯定会把它改成我喜欢的模样,至少我会倾尽所有,让更多人过得更好,让那些肮脏的讨人厌的东西回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黄文斌说道。
“当然,这世界上很多东西都不能简单的用黑白来评价,我喜欢的模样未必是正确的,未必会给更多的人带来幸福。”
黄文斌脸上难得扯出一丝笑意。
“而且,20年前我会这样回答你,那时候我没老婆,没孩子,心中有一腔热血,会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气,现在的话……”
厨房里抽油烟机的声音消失了,而那淡淡的饭香依旧留存在屋子里面,厨房那边传来两个兴高采烈,讨论着什么的声音。
“这样切东西的话会更好一些,而且发面的时机呀……”
“真没想到,白姑娘竟然这么厉害!黄昊遇到你呀,真是他的福气!”
这是欢声笑语。
“我年纪大了,你母亲身体也不太好,这房子蛮不错的,你也成年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学校里还有一个班级的孩子等着我去管。”
黄文斌断断续续的说,他说的每一句话,看起来毫不相关,但又能完整的串联在一起,指向同一个东西,黄昊沉默了许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如果真要我给你建议的话,趁着你还年轻,还有很多精力,手上还有财富,想去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桌子上已经被摆放了好几盘饭菜,黄文斌轻轻咳嗽了两声,走到饭桌前。
“千万不要等老了之后,回想自己年轻的时候,全都是遗憾,一点深刻的记忆都没有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