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样啊。”

许琳语气里带着几分遗憾，黄昊有点读不懂他的情绪，皱起了眉头。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

许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容易察觉的苦笑，目光当中似乎有些晶莹。

“只是在想一些明明不该想的事情。”

“城里房子的事情你不用太担心，还有二舅的工作，到时候我会专门找人去处理的，我想想还有什么事情，我知道山里的情况不多，你最好能和我再详细地描述一下。”

黄昊此时满脑子全都是自己和系统，就像许江景和他妻子两个依附关系的事情，这个身份地位和自身能力该不该匹配的问题一直深深困扰着他。

至少在他看来，他想要的公平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或者说，如今的他，如果不依靠系统，根本走不到一个很高的位置。

这是他上辈子遗留下来的恶果。

“山里的情况啊，奶奶的话，虽然已经六七十岁了，但身子骨还是很硬朗的，听我二舅说，经常和他一起去垃圾堆里找东西。”

许琳缓缓地说着。

“二舅性子冲，但是人是很好的，他不太擅长表达自己，一般比较喜欢做一些实事来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如果工作不是特别好找的话，让他做些重活，他应该也是乐意的。”

许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有几分犹豫在心中的，但是黄昊已经帮助他太多太多，人心不足蛇吞象，他若是再奢求些更多的东西，反而就不礼貌了。

“村子里面那几个爱读书的孩子呢？”

黄昊一边点头，一边拿起小本子默默的记录着，这些东西他到时候都要交给孙洋去做。

孙洋是个大忙人，最后忙来忙去，多半还要推给他，那个比这个老板还要忙几分的秘书。

等手机的事情解决好了，黄昊觉得自己应该也得找一个秘书来帮自己处理一些工作。

“那几个孩子呀，那几个孩子身体不是特别好，但都是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平时也都十分认学，但是我有些害怕。”

许琳说道，黄昊将这个话头截去。

“你是担心山里的这些孩子没有办法很好地融入城市和城市里的孩子可能会发生冲突？”

“差不多吧，毕竟你也看到了，我即便上了大学，也很难和室友正常地打交道，不过室友都是好人，他们带我见识了不少东西的。”

许琳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这种财富阶级上的巨大差距，压得他无法喘息，可又不可避免地将这种身份上的差距传递到那些还不知世事的孩子身上。

不过对于许琳而言，即便他们学不到任何东西，能走出大山去见一见外面的世界，也总归是好的。

“小何的话，他的人比较活泼，是比较喜欢乐于助人的，他们一家子都是很好的人，当时我在村子的时候呀……”

就着这些孩子，许琳慢慢的描述着过去在村子里发生的一切，由孩子讲到了孩子的家长，又慢慢说，到了这个村子，说到过去，说到未来，黄昊听着慢慢点头，印象当中那个贫穷的村子似乎变得活络起来，变得生动，越来越立体地摆放在黄昊的世界当中。

只是短短两天，并不能帮助黄昊完全了解这个山村，但通过许琳的描述，那颗原本在他心中只有困苦的村子，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堪。

毕竟很多时候山里的人没有选择，就会变得随意，然后以最起码的生存为基准，去寻找一些能让自己过活的行当。

毕竟人不死就得活着，山里的和城里的都一样。

“小何有一个比他小两岁的妹妹，他妹妹特别喜欢打猎的。”

谈起村子，许琳话比之前要不知道多上多少，好像真的让他回到了那个村子美好的时光。

“村子里的生活也还不赖啊，那你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比不上别人啊。”

黄昊看着笑得已经合不拢嘴地许琳，双唇开合就将这个问题吐了出来。

许琳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迟迟没有变化。

“我吗？”

“大概是因为很小的时候生病，去姑姑家里住，姑姑家住京城，那地方很繁华，比东海还要繁华，住在那里，估计得有几年吧，那段时间她就不断向我说着山里怎样不好，说我怎样赶不上隔壁的小孩，大概时间久了，这个性子也就磨成了这副模样。”

许琳慢慢的说道，黄昊点了点头。

许琳口中的姑姑应该就是曾经被许如意领养，后来抛弃大山，投身进繁华城市的人吧。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种选择是明智而合理的。

黄昊想着，轻轻摸了摸许琳的脑袋。

“没关系的，好好跟着白缥缈干，她一定会带你看见很多不同的景色，你也没有必要感到自卑，城里人和山里人，都是人，两条胳膊，两条腿，真说着，一个板砖下去都得倒，不存在谁比谁高贵这一说，以后你要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和我说，放心大胆往下走吧！”

黄昊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眼前的不是许琳，而是之前在山里憧憬美好生活的小何。

兴许两者没有太大的区别，年龄上的累加并不能说明任何事情，即便黄昊上辈子也从来没有因为自己资深社畜的身份去瞧不起其他的社畜。

许琳直直地看着黄昊，两人目光交汇在一起，火车平稳地朝着学校开着，没有一丝摇晃，灯光打在两人的脸上，映照出下方的阴影。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挺久的，黄昊想要给许琳一些鼓励，而许琳却接收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一些高于鼓励的东西。

许琳眨了眨眼睛，腰板似乎比之前直了几分，坚定地点了点头。

“嗯。”

声音微弱，又高昂。

黄昊看见许琳这副模样，心中忍不住暗喜，这个装逼的机会终于轮到自己身上了，可不能让白缥缈再抢了自己的风头。

就这样，火车悠悠扬扬地开回了东海，下了车，天已经完全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