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意的脸上总是带着浓浓的笑意，这种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笑，几乎从黄昊来这里开始就没有停过。

最开始，黄昊以为是因为许琳回家许如意才这么高兴的，后来才发现，眼前的这位老奶奶就是这样乐观的人。

无论怎样，困苦的生活她都能在里面找到能引人作乐的点。

许琳的舅舅之前一定在这个家里闹出了很不愉快的事情，不然没必要提起她，就让整个氛围变得如此压抑，黄昊找了个空档，带着许琳出来透透气。

天气持续阴沉着，空气极度潮湿，周围的树木随着冷风的吹袭，剧烈的摇晃着，一切都渐渐走向不安。

“你大舅之前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吗？”

黄昊也不和许琳拐弯抹角，他现在心里想的是，如果这个家里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到底要不要插手，如果真的轮得到自己插手立场是什么原因，是什么，毕竟是别人的家事，这些东西他都需要考虑清楚。

“也不算是很过分的事吧，之前也和你说过，我二舅有个大哥，在外面混的挺好的，大约得有五六年没有回来了吧。”

“五六年？”

黄昊忍不住吃了一惊，随后又觉得十分合理，在外面打工的日子不好过，遇上个好的老板，按时发工资，还好遇上个不好的老板，工资拖了一年又一年，直接跑路之前的所有努力又全都会打水漂，回家一次路费又指不定有多少，只是上辈子黄昊知道的就有不少，很久才回家一次。

但是很显然，许琳的大舅不在这个范围内。

“我大舅人其实很好的，我很小的时候总是饿肚子，大舅总能从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找到吃的。”

许琳脸上撑起笑容，无论而今变换成什么模样，起初都是会有几分真心的。

“你爷爷呢？”

“我奶奶没有找对象，这么多年都是自己活的，大舅，二舅还有几个已经完全断了联系的亲戚，都是她收养的，现在他们都长大成人了，只有二舅留在了他身边。”

许琳解释道。

黄昊点了点头，心中不由得对那个脸上总是带着浓浓笑意的老太太，多了几分敬意。

这个时代并不算富裕，自己能过的好，已经很难了，还有心思去照看别人，这样高尚的人放在什么时代都是少见的。

“那你不应该是她女儿吗，为什么是奶奶呀？”

可能是有点不太习惯这样压抑的氛围，黄昊努力的想开一个玩笑，但结果似乎有些不尽人意。

“因为我年纪太小了，叫妈妈的话会太奇怪，所以叫奶奶最合适了。”

许琳说道。

两人正在此处交谈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小雨，本来就十分潮湿的空气，此时便又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雨滴不大，但是下的又急又密，只是在外面站上片刻，浑身就会被那牛毛般的细雨淋湿。

黄昊不喜欢这种湿露露的感觉，带着许琳很快就回到了山洞。

此时午饭已经做好了，村子里的人每天吃两顿饭，此时应该是等许琳的大舅回来。

“不然先回来吃点吧，他兴许是在外面有事忙，今天回不来了呢。”

许如意瘸着拐杖走到了，许江曲的身边，轻声说道。

许江曲好像没有听到母亲的呼唤，依旧固执的盯着远方。

不知道等了多久，远远的能看见雨幕当中出现了一顶红色的雨伞，这红色颇为俗气又颇为显眼，在一片被套上白色塑料的绿色山水当中显得格格不入。

许江曲眨了眨眼睛，神色古怪了起来，他表情复杂地站直了身子，下意识的朝着那白色的雨幕迈了一步。

黄昊也看向那顶雨伞。

那雨伞移动的颇为缓慢，好像是不会行走的婴儿，又或是刚刚来到一个新环境的鱼，正在艰难地克服着这里的水质。

艰难地适应着大山里的一切。

终于，那雨伞走近了，黄昊这才看清了许琳大舅许江景的模样。

许江景相貌不凡，双目不知道掺杂了多少复杂的情绪，这些情绪都被精巧地掩盖在那个看起来十分不俗的黑框眼镜下，身穿一身帅气的西装，应带扎的相当板正，此时有些难为情的看着衣服上那块被泥土染湿了的布料。

一直到彻底走进山洞，许江景才开始认真的打量起山洞里的一切。

像一个外人，去看邻居。

大体给黄昊这样的感觉。

“江景，你回来了。”

许如意又带上了那层浓浓的笑意，脸上的皱纹重新聚集成了那张沧桑的蛛网。

这声呼唤，好像叫回了许江景的灵魂，脸上难为情的神色被轻轻掩盖下去，他缓缓开口，迟迟的发出声音。

“妈，最近怎么样啊。”

像是没话找话的客套，黄昊在旁边坐着，大概已经能预想到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剧情了。

他能理解类似这样事情的发生，但是她不愿意接受。

“挺好的，小琳，江曲，我们过的都挺好的。”

许如意笑着说，随后，朝着坐在角落里面一声不吭的黄昊和许琳招了招手。

“人齐了，都过来吃饭吧！”

自从许江景回来，许江曲的目光便一刻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那目光里带着疑问，带着呆滞，带着无法理解，像是刚出生的婴儿在打探一个全新的事物。

这场饭局注定不会安宁，黄昊心中想着，乖乖的坐到饭桌前。

山洞里是没有凳子的，所谓饭桌，也不过是一个大点的石头。

“这位是……”

“大舅，这是我在学校兼职的老板，黄昊，平时对我挺照顾的，前段时间我说我想家了，他这和我一起回家看看。”

许琳解释道。

他的语气令黄昊觉得陌生，之前的许琳，尽管经过了白缥缈的改造，骨子里却依然有那种自卑的模样，而此时说这话的时候，许琳不卑不亢，全然没有之前那种畏惧的表情。

“兼职的老板啊，挺好。”

许江锦意味深长的说道。

听着那稍微带着些古怪的语气，黄昊觉得无比的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