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市宏光街的早晨像是长了青春痘的少女，各式各样的手推车占满了大街小巷，往来的人群大多数是送孩子上学的家长。
王小军是宏光小学五年级的一名学生，现在的他已经不用老妈送上学了，但他那爱聊八卦的老妈和班里另外几个住在同一小区的同学的妈妈关系很好，所以每天早上自己都要忍住羞耻心，被自己老妈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抓住手，慢慢的往学校走去，过马路的时候，自己老妈还会笑呵呵的提醒自己。
这让王小军感觉周围的人都在笑自己一样，看了一眼和另外几个阿姨围成一圈，交谈甚欢的老妈，他无奈的对旁边站着的几个同学使了个眼色，一起快步往班里走去，走到一半，干脆跑了起来。
“哎！小军，你的水壶！”
“我今天不渴！”
嘴上这么说着，来到班级里后，小军一摸口袋，立刻就后悔了，今天第三节课是体育课，要一千米跑步，大休息的时候还要跑操，自己的零花钱昨天洗澡的时候忘了拿出来了，水壶在老妈那里，这下要难受了。
到了第三节体育课，跑完一千米后的王小军只觉得口干舌燥，每次呼吸都像是在用砂纸摩擦着自己口腔和嗓子一样。
“小军，走，买水去。”
林力拍了拍王小军的后背，哼次哼次的说道，也是累的不轻。
林力就是和自己一个小区的同学，两人的关系十分要好，就像两人的母亲一样。
“我，我没带钱。”
“没事，我请你。”
“谢，谢谢哈，我明天就还你。”
王小军有些不好意思，饶了饶头，小声道谢。
“客气啥，走吧！”
林力一把抓住王小军的胳膊，往操场边走去。
在操场东边围栏处，有一个栏杆断了，至于怎么断的没人知道，断口处用各种塑料袋子和塑料板搭成的一个棚子，由一个老爷爷经营，里面买矿泉水和冰红茶，绿茶。
“来两瓶冰红茶。”
林力钻过围栏，从短裤里掏出十块钱，递给坐在小木凳上的老爷爷。
“别，我喝矿泉水就行了。”
小军站在围栏内，对林力说道。
“行。”
林力点头说道：
“那要一瓶冰红茶，一瓶农民山泉。”
身穿黑色大衣的老爷爷笑呵呵的收下钱，伸手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几张钞票，拿出其中一个五元的放到林力的手中。
林力把钱塞进裤兜，从木桌上拿走水，钻回围栏，把水递给了王小军。
“咕嘟咕嘟——”
王小军拧开瓶盖，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着，一边的林力同样如此。
清凉的水涌入喉咙，王小军舒服的打了个颤，情不自禁感叹：
“呼~真爽！”
“走吧，集合了。”
“嗯”
两人盖上瓶盖，往班级那里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不知为何，王小军感觉自己的背后一凉，下意识看向身后，在他的眼中，围栏外的小棚屋成了黑色的半圆形盖子，紧紧的扣在边上，他的脑海里闪过老爷爷笑时微眯的眼睛，交错的皱纹和厚重的眼皮压着混浊的眼珠，居然有一种阴险的感觉。
“喂！发什么呆，都快集合好了。”
林力催促的喊声传来，王小军慌忙的应道：
“来了。”
随后连忙跟上林力的脚步。
却不知棚屋里的老爷爷乐呵呵的说着：
“年轻真好啊。”
下午的课程是有趣的音乐课和无聊的语文课，好一点的是语文老师下午有事，在同学们的强烈要求下，就连上了两节音乐课。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便来到了放学的时候，王小军看了眼还剩下一小半的农民山泉，思考了一下，准备带回家里，把事情说明白，应该可以报销。
来到校园门口，自己的老妈和另外几个阿姨已经在那里叙话了，看起来就像在校园门口聊了一天。
“老妈，走了。”
王小军催促了几声，王母才恋恋不舍的跟其她妈妈道别，然后抓起王小军的手，往家里走去。
路上王母注意到小军放在书包侧边的矿泉水，面带笑意：
“不是说不要水壶么，怎么还买矿泉水。”
“忘了今天有体育课了。”
王小军不好意思的挠头，转而用询问的语气说：
“老妈，我的零花钱昨天换衣服的时候忘了拿出来了。”
“那你哪来的钱买的水。”
“林力借我的。”
闻言王母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塞到小军书包里，嘴上还不停的说道：
“那你明天也要回请人家哦，妈妈给你十块钱，放到书包里，省的你明天又忘带了。”
“嗯，好的，老妈，晚上吃什么啊。”
“鸡蛋面怎么样？”
“老妈做的肯定好吃。”
“呵呵。”
小军开心的和老妈往家里走去，如果不是每天都把自己当小孩一样，自己的老妈还是很好的。
......
晚上八点多，林力家里，刚洗完澡的林力回到自己的房间，拾起地上的小哑铃，举了几下，又躺到床上做了几个仰卧起坐，就准备睡觉了，这算是他的一种习惯，睡之前要稍微运动一下。
关上灯，躺到床上，听着门外客厅里放着的连续剧的说话声，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不知道是什么连续剧居然有这么强的催眠效果。
“林力——林力——林力——”
飘忽的声音不知何时响起，传到林力的耳中却又变得异常清晰，将他从睡梦中喊醒。
林力坐起身来，使劲的揉了揉眼睛，门外依然断断续续传来连续剧男女主的对话。
“我听错了？”
以为自己幻听了的林力拿起床头的闹钟，借着小夜灯微弱的光芒，勉强看到上面的时间是十一点三十。
“嘴好干。”
林力自言自语，翻身下床，推开房门，来到客厅。
“老妈。”
客厅沙发上，林母露出个后脑勺，看到自己的老妈还坐在那里看电视，林力嘟囔了一声，就来到茶几边，却发现茶壶里的水只剩下满是水垢的底子了。
拎起烧水壶，林力准备去烧水，眯缝着的眼睛的却突然注意到自己挂在墙上的书包边装着的冰红茶，于是把烧水壶放下，掏出冰红茶，拧开盖子大口喝起来。
“林力——林力——林力——”
清晰的声音又一次传入林力的耳中，听起来像是有人在自己周围窃窃私语，无法分辨声音的方向。
“谁？”
林力有些奇怪的叫道，然后询问自己那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的看电视的老妈：
“老妈，你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了吗？”
“......”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老妈！”
林力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声，结果却依然是没人回答他。
林力感到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在意，全当自己老妈看的太入迷。之前也是，看电视太入迷，老爸上厕所没纸了，喊半天老妈都没答应。
回到房间，关上门后，林力躺到床上，闭上眼睛。
“林力——林力——林力——”
细小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林力烦躁的坐起身来，往四周看去，确实看见黑暗中模糊的家具。
林力把被子蒙到头上，蜷缩起身体，使劲闭上眼睛，他有点害怕了。
没一会儿，声音又再次响起：
“林力——林力——林力——”
这一次，不像之前一样虚无缥缈，无法分清方向，林力清楚的感觉到声音是从被窝里自己的身后传来了。
林力原本就紧绷的身体立刻僵硬起来，缓慢的撇过头去，在淡淡的莹白色夜灯光的照耀下，眼睛的余光扫到了一张满是皱纹，面无表情的老人的脸庞，像是一张树皮，又像裂开的土地。
老人混浊的眼珠死死的盯着林力，石片似的嘴唇缓缓翘起，露出两排斑驳不规则的黄牙：
“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