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明白黎晚意的意思,他不动声色地下楼,去药房拿了两粒镇静药片。
又端来一杯水,将药片丢了进去。
再上楼的时候,姜洛溪仍然紧紧地拉着黎晚意的衣摆。
周渡端着水走了过去。
黎晚意接过水杯,轻声哄着姜洛溪:“姜姨,你别急,先喝两口水。”
姜洛溪不疑有他,接过黎晚意的水杯,抿了两口。
一直紧绷着的精神在这一刻彻底松懈下来,不一会儿,她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黎晚意小心地把姜洛溪交到周渡手上,“周渡,把姜姨送回家吧,找到人看着她。”
周渡说:“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待会过来接你。”
周渡将姜洛溪带走了。
接着,黎晚意这才走到了会议室外。
推开门,里面只坐着秦鹤一个人。可会议室桌子上摆着的笔记本和喝过的矿泉水瓶,都表明着,这里刚才有人坐过。
在黎晚意照顾姜洛溪的那时间里,会议已经开完了。
秦鹤面露愁容地坐在黑色檀木制成的会议桌边,他的面前,是仁济堂对陈钰身体的检查报告。
足足有八页纸。
而最让他难受的是,关于陈钰的情况检查,他左手胳膊骨折,而他的右手,却是手指骨折,一整只手的手指!
就算陈钰这双手被治好了,也是彻底留下了后遗症。
作为医生,尤其陈钰本是学的临床医学,以后成为医生是要负责给病人做手术的。
所以,陈钰最重要的就是他这一双手。
而如今,却被人废了。
可见这些人完全就是冲着废掉陈钰人生来的。
除此以外,陈钰身上还有其他的伤,被棍子打,被脚踹,被铁链抽……
他的视网膜,都险些被打脱落。两边的脸颊高高肿起,牙齿是真的被打掉落几颗。鼻梁骨,也骨折了……
陈钰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秦鹤不仅是因为陈钰受伤难受,更是因为陈钰从此以后,再也做不了医生了。
他多年的寒窗苦读,在昨天,彻底地成为了虚无。
听到声音,秦鹤才抬起头,正好对上了黎晚意的眼睛。
他连忙伸手将脸胡乱抹了一把,掩耳盗铃的擦拭眼中的眼泪。
可黎晚意并没有错过秦鹤眼底那抹闪动的湿意。
她微微一怔,目光落在了秦鹤面前的文件上,冷然问道:“陈钰他怎么样了?”
秦鹤说:“并不好。”
黎晚意自己拿过桌子上的报告看了起来,每翻一页,她的眉头就越皱一分。
啪的一声,黎晚意将报告拍在了桌子上。
她眼眸漆黑,眼底隐隐带着怒意。黎晚意抿紧了红唇,胸口沉沉起伏着。
良久,她才阖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后,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冷静地问道:“查出来,是谁干的了吗?”
刚在楼下,照顾姜洛溪时,旁边的小护士倒是说了几句。
他们不知道陈钰被带走后遇到了什么,可陈钰被面包车里的壮汉强行带走,他们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秦鹤摇了摇头:“还没有查到,听他妈的话,陈钰是清晨五六点的时候,被人从面包车上丢了下来。”
还故意地丢在陈钰住的小区门口。
秦鹤接着说道:“当时就报警了,只不过还没有线索。不过我看这个样子,那些人,根本就是冲着陈钰来的。可这孩子人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惹上仇家?还下这么重的手。”
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下来,秦鹤对陈钰也是很满意的。
仁济堂里哪个人,不夸他?
就连他接手照顾的病人,都在夸他:小陈医生好,人温柔又细致。
秦鹤一直觉得,陈钰是个好孩子,不怕苦,爱学习,若是能长时间坚持下去,想必以后也是一名救死扶伤的好医生。
原本是有光明未来的孩子,可如今……
黎晚意抿紧了红唇,她心中不禁想到,陈钰出事,会不会有她的原因。
“云苓,你说,会是谁要对一个孩子下手?”秦鹤见黎晚意半天没有说话,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黎晚意摇了摇头,她目前也还不清楚,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叩叩!
正巧门外有人敲门。
秦鹤暼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喊道:“进!”
门被推开,现在负责陈钰手术的医生从门口走了进来,他还穿着手术服,上面还有斑斑血迹。
“秦院长,黎小姐。”他说,“陈钰内出血,现在通过手术,目前的状态已经稳住了,刚已经让人已经送到病房里进行观察了。”
黎晚意说:“我去看看他,秦鹤,你帮我准备一下针袋。”
秦鹤:“好的。”
等黎晚意跟着医生走到陈钰的病房里,看着病床上戴着呼吸机躺着的男人,黎晚意第一次觉得,刚才报告上的描述,远不如亲眼所见来得让人震惊。
黎晚意从来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可此时,她竟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
怎么会……下手这么重?
她让所有人退出病房,她则拿着消毒好的银针,一根一根地扎在陈钰关键穴位上。
姜洛溪哪怕是在药物的作用下,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
有一下还被噩梦惊醒,大汗淋漓。
她梦到陈钰死了,从面包车上被人丢下来的时候,就死了。
就她这样的状态,周渡根本走不开,只能和喊来的保姆、护士,守在姜洛溪房间外。
天色已晚,周渡还是没有找到机会离开。
他只好给黎晚意发消息,说自己没时间,已经另外派人去接她了。
黎晚意从陈钰病房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周渡的消息。
她回道:好,我知道,你帮我照顾好姜姨就好。
她还有另外的事要做—查凶手。
秦鹤将黎晚意送出仁济堂,她站在门口,又多嘱咐了两句。
陈钰经过她一个下午的治疗,虽然伤势有所缓解,但还是需要十分注意的。
这些伤,就是好了,也要在病床上躺个一百天的。
秦鹤自然也知道,只是劝慰她放心,让黎晚意去做自己想做的。
有了这句话,黎晚意便觉得心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