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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脱胎

第一章脱胎

家里又多了一些新东西。

之前已经搬来了一些瓷器,一些石头,这次是一些铁器,父亲让平三把它们放在院里,鸢婆婆紧跟着来了,开始做一些奇怪的动作,念一些听不懂的话,去学也是拗口的,舌头都好像打了结。

等婆婆走后,父亲才把那些东西搬回家里,叔叔挺羡慕这些东西能放在家里,嘴里说的还是一些酸溜溜的话。

他的东西都拿走了,他们的东西也都拿走了,剩下的都是家里的,不想听他那些阴阳怪气,蹲在一旁学起鸢婆婆的怪话来。

才没学几句,觉得学得像了,父亲一巴掌就打在了脸上,脸又热又红又疼,忍不住哭了出来,问了他才说,那是驱邪的话。

不敢再学了,这才知道东西是从哪里搬出来的,原来是那些外乡人的东西,好在他们都死绝了。

才出去歇着的平三又从外头回来,他看起来很害怕,惊恐的说着什么,然后父亲也惊恐起来,很长时间后父亲才淡定下来,用作为族长的语气发号施令。

没过多久,就有人吵上门来了,看着是个瘦弱的男子,砸起门来力气可不小,砸到装睡的父亲姗姗出门。

父亲哄着他,他怎么说也不满意,透过门缝看,男子穿的衣裳也不一样,好像是外面来的,还有一股臭味,是从他后面来的,后面的是一具尸体。

放了好久了,都已经发臭了。

族里的尸体都往祠堂去的,就算没人领也是放在祠堂,过了头七父亲就会自己花钱给人埋了,死的人认得,是云家的,在山里有个大宅院,还有许多田地,这男人也就想出来了,就是那个出去读了十多年书的不孝子。

他们就是在吵祠堂的事,为难的撇撇嘴,老男人也死了,那个进了祠堂,老女的就不行了,毕竟是死那些外乡人手里,身上还有着邪,怎么能进祠堂?到时候再祸害了子孙。

这男子是看了书信回来的,族里可没人懂那个,能把书信飞千里远,也是外乡人帮老女人传出去的,只怕也沾上了邪,这说了不听,就连老男人的牌位也从祠堂里拿出去了,真是个不孝子。

等他们吵完,论完,才看到云家男子还带了个女人回来,挺着个肚子,是怀了个孩子。

那个孩子很快就出生了,跟着平三爬墙头去看,只听到稳婆的叫声还有云家男子的骂声,竟然是个死孩子。

女人好像懂些医术,说不是死的,还有气,多少人在那里忙了多久,没听到孩子一声哭,没见孩子睁眼,最后只说再等等,原来那还是个半死孩子。

这几日山里懂些医术的都去了那个大院子,进进出出的,钱花了不少,药逼着吃了不少,孩子还是睡着,请县里的大夫去看,花的钱更多了,但还是醒不过来。

果然是沾了邪,那真是个死孩子。

云家男人女人都想着救,家里的钱花完了,便去卖地,地卖了便卖房,祠堂那么一闹,再加上死掉的老女人身上沾的邪,而且还是这么个死孩子,谁还敢把那家当成山里人,只有父亲愿意买,家里便多了很多地,大院子也是家里的了,他们搬去了山脚,都已经快算是山外了。

钱又是花完了,母亲也怀孕了,有天夜里睡不着,看到云家男人抱着那死娃娃偷偷进山,便偷偷跟了上去,看到男人把那娃娃深深埋在雪地里,惊讶了一下,想想又觉得合理应该,都是祸,都是邪。

云家女人把那死娃娃抱回来的时候娃娃竟然还没死,然后他们又在吵架。

没多去听了,母亲也要生了,家里个个都在准备着,已经给这个弟弟妹妹备好了许多小玩意。

母亲生了,只听到一个哭声,没看到。

只看到烧焦的身体,分得清哪具是她,但是分不清那个弟弟妹妹在哪里,山几乎全烧了,人不知道死了多少,之后去看,整个鸢山只有一家没被烧,山脚那个云家。

叔叔说可能是他家放的火。

不这么觉得。

火烧之后,那孩子竟然活了过来。

看到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睛。

这是邪。

苏一一双手捧着卷旧书,用手肘推开门出来,微红着脸慵懒的伸伸腰,然后仰头看着天上。

除却一轮太阳的点缀,湛蓝的天空只有几朵柔软的白云在互相撕咬纠缠着。她猜想今天一整天都会很晴朗,爹娘都不在,正是个可以执行计划的好日子。

微微的秋风吹来,她闻出了其中淡淡的桑椹香。回头看眼檀木琴旁愣神的兄长,苏一一轻轻合上门,一路小跑去到院里的桑树下。

很轻易便找出了一个适合看书的位置,她找了一些桑叶铺好,拢拢淡青色的裙边就背靠着树坐下来。

光芒从桑叶间隙穿过,一缕缕与桑叶的倒影一同显现在书页上,正好像极了书里所写神态各异的妖精。

苏一一一页页的翻着,她的目光时不时的飘忽不定,像是心不在焉但又是在用心的看着。

这书她早看过无数次了,早已了然于心。书中写的是父亲年轻时的一些经历,他去过很远的地方,其中不乏有怪力乱神。

因为是父亲所书,她对其中所书种种神奇深信不疑并且有着向往。

看得多了想得多了,有时她脑海里也会烧起一场模模糊糊的惊天大火。苏一一记不起那是何时的记忆了,她唯一清楚那火的盛大,是族里那些大人们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想来想去,也只能算作某种梦境。

树干有些坚硬,苏一一微微偏斜着身子让自己舒适些,抬起头刚好能看到兄长的房间。

平日里她来这里都是为了能更舒服的看书,所以今天她也要带着书出来,但今天她不看书,而是要看那间桑树旁自家兄长的房间。

此时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所以她提前来到这里,好做足天黑时的准备。

在天黑的时候,她要在这里呆一整夜,这就是她的计划。她不想被发现,但是兄长的耳朵又极好,所以她必须摸清楚周围的一切,好让自己足够安静。

她要这么做,是因为在每个夜幕降临的时候,她的兄长云素都会恐惧。

也许是幼时的大病未痊愈又或是病后落下的心理阴影,但苏一一可以确认的是,云素不想让包括她自己在内的人知道这件事。

所以他对此已经在尽量控制不让别人发现什么,但苏一一还是从那看似平常的神情中发现了端倪。

那太僵硬了。

他平时也没什么特别活跃的表情,但好歹还是平和的,哪里像那样僵成石头,

每每夜时,他都要或多或少的沉思着什么寻找着什么,然后才步履缓慢走回他自己屋内。

从院子到住处这仅仅几步的路程,他还会木然的抬起头看看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之后,除却一扇黄昏下昏暗的门户,苏一一就只能看到桑树旁那无论春夏秋冬都在敞开的窗户了。

是在迎接或是期待什么会从那扇窗户进去吗?时常失眠的苏一一出门来,每次看见那扇窗,脑海里总会自然而然的冒出这个念头。

联想到山里那些有关云素的流言蜚语,她难免好奇。

可每当她试探或是问询时,云素都是浑然不知的样子。即便问过母亲父亲,二位不相信她那天马行空的猜测,回话也仅仅怕黑两字,她觉着略有些牵强。

于是她有了自己的计划。

爹娘都不在家中,走时爹还表现出少有的急切,不知是在着急着什么。

既然是计划,当然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平日里她与云素关系极为亲近,因此她料定就算闹出怎样怎样的事,云素也不会怪罪她,顶多就是用板子轻轻的打几下手心。

四处看了看,苏一一放下书卷,小心推了推云素屋门,随着短促的嘎吱声响起,屋内丝丝缕缕的幽暗从她推开的缝隙中扩散出来。

发出的门声并不响亮,但在她听来极为刺耳,她连忙匆匆离远,靠在主屋外再度紧张的左右张望。

听到屋里云素琴声仍在,并未被惊到,她又蹑手蹑脚的走近。

门前,苏一一轻轻吐着气,看着幽暗的屋内。

她从前当然进去过,此时却觉得里面安静的可怕,心里不由有了退却的念头。

并且这不符合爹娘教她的礼数。犹豫再三,余光瞥见那扇记忆里鲜少关上的窗户,她有了退与不退间的两全。

苏一一匆匆合上门槛间的缝隙,重新回到桑树后。

树干与窗的距离大概有两丈宽,右侧的桑树枝高高扬起沐浴日光,左侧则弯下腰来,半边扯着树干,半边依靠在屋顶的房檐上。

屋檐的阴影中,苏一一探出头来,一滴昨夜雨后尚存的晶莹剔透的水滴打在她脸上,她看向树上,想着那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踮着脚跳了跳,伸长着手攀上一支腰肢大小的桑树枝,先试了试,一用力身子就上树去了。

还没等她站稳脚跟,一个黑影猛地从密叶中窜出来,吓得苏一一惊呼一声掉下树去。

她看向那只从树上跳到房檐又跳出院外的野猫,恼火的龇了龇牙,揉着背爬起身来。

云素听到外头的声响,看看树上悬挂的粒粒成熟桑椹,又看看从地上爬起来灰溜溜的妹妹,说道:“你要是想吃了,不用折腾,早先我摘过一些,放在屋里,在书柜下。”

那张略有些憔悴苍白的脸上有着一双生来漆黑就占了十之八九的眼睛,苏一一看着他糊里糊涂的问说:“哪里?”

“说了屋里。”云素重复道:“书柜下面。”

“凶什么?”苏一一忽然想到了搪塞他的理由说:“这不是看你在屋里练琴,不想打扰你么?”

她叉开话问道:“不弹了?”

云素点点头说道:“没有谱子,琴也只是琴,况且那是母亲的宝贝,我不能多碰。”

“屋里听到声。”

看她转身鬼鬼祟祟的就要走,云素赶紧拉住她,在她背上按来按去,一边取笑说:“原以为是又摔了什么东西,没成想是把自己摔了。”

苏一一朝着头顶的树枝努努嘴,说道:“没有很高,况且你的医术…”

他自顾自的诊断过后,面无表情的说:“学了许久了,也不能放着不用,看样子确实是没有摔伤你。”

苏一一看他神情,以为他暗恼自身医术无用武之地,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说道:“你似乎还挺失望。”

“哪里。”

云素用手指捏了捏她的脸说道:“父亲母亲不在,你就安分些,你知道家里在鸢山有许多闲话的,我也有自己的事情,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你,所以你不要乱跑。”

“知道了,清楚了。”苏一一重重的点着头,说完就带着自己的诸多心思垂头走了。

云素不多揣摩她心思,看到树下遗落的书卷,略微取笑一声,捡起带回主屋。

这会儿他也无心再去弹什么琴了,小心收好母亲的檀木琴,又把书放在一旁的木架上,之后便摸着袖子里的短剑望着天色愣神。

直至夜色将临,他神情又一次变得凝重挣扎。

云素抿抿干涩的嘴唇,知道时间到了,他吹灭主屋的火,推门出去。

天边的墨色蔓延,浓浓黑雾中屋外原本崎岖不平的路面好像突然平整了,他眯着眼努力看清周遭。

苏一一点燃的烛光飘出屋,云素总算看清楚了,他仰起头试图捕捉月的踪迹。

很幸运,那轮月也随着天色的转变缓缓升起撒下月华。

天幕彻底换了色彩,回到自己房里的云素先是去到窗边,确认了如若没有云朵的阻拦,月光能顺利的从窗外桑叶间照进屋内。

之后他熟络的紧蹙着眉躺下,闭上眼,黑色如潮水涌来。

眉面不自觉涌现挣扎痛苦的神情。

他明白这样神情并不让人喜欢甚至会让人恐慌,他已经足够让人恐慌了所以不愿表露,但这是深深的刻在他骨子里,在那病重的一年中,他几乎无时无刻不是这种神情。

云素确实恐惧着一些事情,恐惧步入那些没有形色的梦。

在很早之前他就醒悟,不能使这份恐惧长久。他希望自己能安心舒适一些,需要解脱。

于是他常开一扇窗,对着天的那边,若有光亮照在身旁,他当然分得清现实虚妄。哪怕意识在困意下不受控制的渐渐迷失,他突然睁开眼看见月光时也能瞬间得到极好的心安。

云素睁开眼,极为仔细又认真的看着月光与桑树倒影投射进屋中的怪物,将它记在心里。

之后垂眉闭目。

这举动实行得极其缓慢,他总觉着这样子那片黑色就能来得慢一些。

然而在他闭上眼的一刻,黑色的天骤然砸了下来。

黑色的地陷也紧跟着落下去了。

弯月洒下的皎洁不吝啬不偏倚的穿过天空照拂小院。

意识的海洋中,黑色巨口将他一口吞下。

他的念头不自觉的沉入记忆中,他看到那张龇牙咧嘴的大口中,有张牙舞爪的人影扑过来。

它像是踩在冰冷的水潭上,会响起一道道连绵不绝的水声,它追逐他逃跑,他并不害怕与它缠斗厮杀,但是每次都追上的瞬间,他便只剩下空白。

除此之外,除了黑色还是黑色。

寻不到出路,难见得清明。

而这空白,一望无际。

他在跑它在追,他被追上,但是这次,一束微弱的光出现在黑夜中,于是它不见了,他的自我回来了,他跑到那束光下,发现那束光也是黑夜,是一抹被人撕开的黑夜。

它太亮眼太特殊,所以才觉得那是白。

他觉得只有在最黑的黑夜中,那抹极其微弱的白才会那么白,所以觉得这是黑。

恍恍惚惚中,他记起自己似乎是在入睡,这些绝望的空白又变会最寻常闭目时的颜色,随着他的恍惚加深,这些颜色也渐渐模糊。

桑叶中探出一个脑袋,她从窗户中看去,床榻上云素平静的躺着。这与她预想的有很大很大的差别,她觉着云素许是已经睡下了,略感无趣。

模糊的不止是黑色,他的意识也跟着模糊,忘记了思想。

他突然树叶哗哗声,又听到一阵清晰又奇怪的脚步,再一次发现自己正在步入空白。

当空白即将把他吞噬,就连‘我’这个东西也要遗忘时,巨大的不安与恐惧突然袭来,他恐惧却再也回不去方才月下,胸腔中涌出一股力量,云素猛地睁开眼睛。

窗外,月被云朵遮蔽。

冷静下来,没有月光是常有的事,从苏醒到如今,他自然准备了旁的法子。

于是他开始听,用耳朵去捕捉周遭一切响动,这些响动除了那儿也有的水声外,无一不是贴近真实的。

如此夜以继日,几乎算得上疯狂的捕捉声音,他的听力当然会比旁人好上些许。

清晰听到屋檐上延绵的猫叫,有桑叶被风吹动的簌簌声,还有一些人声。

他用力的眨着眼,希望这样让自己清醒一些。

云素辨认出其中一个近距离的微弱惊讶声是苏一一发出的,不知道她在那里做什么,但在更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很陌生的脚步。

他听过许多的脚步声,不管是动物的还是人的,比如房梁上经常跑过的野猫,又比如起夜的父亲母亲,此时他却辨认不出那是什么东西的脚步。

诸多脚步中,对于人的云素当然最是了解,它大概一样是长着两只脚,行走节奏与人一致,但有些奇怪。

奇怪就奇怪在它太轻了,并非是那种鬼鬼祟祟小心翼翼的轻。

细细听去然后想像一个人如此行走,云素觉得大概只有踮着脚走路才会是那样子。若是偶尔也就罢了,但它的每一步,都像是在踮着脚走。

云素瞬时汗毛倒立彻底清醒,他屏息凝神,轻轻下了床榻,握住袖里小剑的温凉剑柄,心安了一些,再缓缓移步窗边。

听起来,那东西刚进到院里,它还在院里行走,它走得不算快,并且走走停停。

不管它是什么,又是为了什么,云素至少先要保护好窗外树旁的苏一一。

他悄无声息的走到窗边,然后迅速从窗台探出手,牢牢捂住她那正欲惊呼的嘴。

云素张开双唇却不发出声音,对她说道:“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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