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村,村正府上。
自从陈妙儿随李恪离开之后,马立群丢尽脸面,村内的人一个个地指手画脚,戳他脊梁骨,令他抬不起头来做人。
加害他儿子的罪魁祸首,正是那李恪,此一事于马立群而言更是雪上加霜,说出去着实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随着陈妙儿离开马家村,陈妙儿这些年以来背着马立群做下的好事也一件件揭开。
马立群从没想过,原来他此生挚爱的女人,居然在外欠下这么多风流债,远亲近邻的,这女人当真染指了不少男人。
而马雄壮日日夜夜以泪洗面,虽然对李恪恨之入骨,然而却无法报仇,偏生他娘还跟随李恪私奔,气得恨得,令他心中怒火连绵。
这一日马立群和马雄壮父子二人独坐在家中摇头叹息,马雄壮瘫躺在床上对马立群说道:“在这七大姑八大姨之中,我娘可将咱爷儿俩的脸给丢尽了。”
“那李恪又害我至如此地步,爹你说此事该怎么办?难不成就让那李恪逍遥快活下去?”
马立群沉声一叹,说道:“人家贵为堂堂的大唐亲王,咱们做平民百姓的还能怎样?”
马雄壮从床上猛然翻身坐起,咬牙切齿地道:“亲王又如何?他害我成为了残废,而且还将我娘拐跑了!”
马立群满脸黯然,说道:“认命了吧!”
马雄壮厉声道:“爹,你想认命,我可不想认命,我非要报仇雪恨,而且一定要将我娘从李恪那厮手中夺回来!”
马雄壮气愤愤的,分明只剩下了一条左臂,然而却一片丹心豪义,非得是让此事能够有个定论。
这一整段时间以来,马立群在村中受尽白眼,已经抬不起头来做人,倒也是数次想要去长安城中和那李恪拼了这条老命。
但人生在世,不可只凭一股意念活着。
马立群对此心领神会,于是便只能是接受命运的安排,任由着那陈妙儿去了。
每日在家中长吁短叹,原本想着再领上几年俸禄,将家中的宅子卖掉,找一处无人识得自己的地方苟活余生。
然而儿子马雄壮却每日在自己耳边吵着嚷着要去找李恪报仇雪恨,马立群眼见马雄壮现如今已然成为了残废,所以便始终忍着这口气。
今日原本就已经是他忍到极限了的一天,可马雄壮又来烦扰,当下他猛然站起来,伸手紧紧抓住马雄壮的衣领。
“早知道你有今日这般不争气的样子,从前老子就应该将你一把甩在墙上!”
马立群厉声喝道。
马雄壮眼见马立群这副怒不可遏的样子,而且也能够听得出来马立群这番话是个什么意思。
当即心下一凛,怔怔地愣在当场。
霎时之间,马雄壮泪如雨下,嚎啕大哭道:“我现如今都已经成为了这副样子,你不挺身而出为我伸张正义,结果却还这般对待我!”
“人心都是肉长的,如今走到了这一步,我继续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莫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马立群咬紧牙关,一把猛地将马雄壮推倒在床上,转身快步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马雄壮瘫躺在床上,泪水滚滚落下,转瞬之间便也哭成了个泪人。
马立群一路夺门而出,走在马家村中,一伙村中妇女带着各家孩子正迎面走来。
那些半大的小子、姑娘刚一看见马立群,便立刻大笑了起来。
“哎哟喂,戴绿帽子的臭村正!娘子跟人家跑了的绿毛鬼!”
“我娘早就跟我说过了的,如果活成这个样子倒不如投井死了呢,就即便是不敢投井死,那也要上吊死!”
“这么大个人把日子过成这样,可也真是没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了。”
这些小子和姑娘各说各话,一个劲儿的对着闷头走路的马立群指指点点。
妇人们急忙紧紧捂住自己孩子的嘴,冲着马立群说道:“村正啊,孩子还小,童言无忌您千万不要往心里面去。”
马立群默不作声,面无表情,一路向前走去。
妇人们眼见马立群走远了之后立时笑出声音来,一个个的交头接耳,似乎互相之间在暗地里编排他、埋汰他。
马立群便如一只孤魂野鬼般,一路朝着村口走去,始终不将头抬起。
走了近一个时辰时间,竟已置身在一片茂密丛林里。
眼下这时节正值深秋,放眼所见四面八方尽皆一片金黄,天地之间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厚重的黄金一般。
马立群虎躯一震,继而双腿一晃,“砰”的一声响双膝跪在了地上。
“死了吧,活着还有个什么劲!”
马立群将头顶发簪拔了出来,任由着长发覆面,一面又将身上长袍脱了下去,随手扔开。
一阵阴风骤起,长袍一路随风远去。
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苍穹,只见此时天色已然有些擦黑,天际之中黯淡无光,似乎一场倾盆大雨即将降临。
马立群紧紧咬着牙关,双手紧紧抓着双臂,绝望地道:“贼老天,干脆要了我的命,反倒一了百了!”
眼望前路,一片苍茫。
此生再无所依,继续活下去也只能是再平添些苟延残喘罢了。
想到这一节,马立群打中心底企图将此地作为自己的葬身之地。
而至于村中的大小相关事宜以及自己的儿子马雄壮,他则是撒手不管了。
一炷香功夫过去,果不其然,天降奇雨。
马立群仍旧双膝跪在地上,动也不动,任由着瓢泼大雨将他浇成一只落汤鸡。
雨水在他身上一遍遍冲打着,四下里狂风大作,眼看着他这他老命便要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过不多时,视线尽头一朵朵如成年人拳头大小般的红光连连闪烁起来。
心如死灰的马立群起初并未在意,只是在心中痛骂着贼老天。
然而很快,那一道道红光由远至近,很快便以直行到他眼前。
马立群双目瞳孔持续放大,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只见那一道道红光自顾自挥动着翅膀,鸣叫声凄厉而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