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津县衙,大狱。
眼前这一片幽暗所在,充斥着各种难闻的气味,一道黑影猛然间翻身坐起。
他伸出手来,将手掌心牢牢地放在眼前,咬紧牙关说道:“我与我师妹分别至今为止已经整整过去八日了,为何薛家连一点音信也没有?”
“薛青山那个老贼已经被我师父他老人家找到了吗?贼老天,当真该死,为何如此折磨我和我师妹!”
此人正是贺幽兰这段时以来日夜牵肠挂肚的贺云。
贺云前一日的辰牌时分刚被狱卒们拉出去暴揍过一顿,知县大人企图对他屈打成招,不料,贺云这人生性竟如此倔强顽强,无论如何也不招供。
其时,知县大人紧皱着眉头快步走到贺云面前,伸出手来一把紧紧将贺云的衣领抓住,咬紧牙关厉声问道:“你在修村薛家落下的丑事,难不成还想要开脱?”
贺云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了一丝力气,脸上浮现起一抹不屑的笑容,咬紧牙关说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想要将我屈打成招这也是不可能的事!”
知县大人愣了片刻,继而猛然将头扭转了过去,满脸苦笑道:“本官上任九年以来,还从未见过如你这般秉性顽强的男子!”
薛青山一早就给知县大人通风报信过来的,说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将贺云屈打成招,让贺云招供在他们家中所做下的种种恶行。
如若不招供,便一直将贺云关押在大牢里,每隔一日零三个时辰便将他拉出去暴揍一场。
但是有个前提,不可以将贺云活生生打死。
因为倘若贺云死在大狱里,知县大人必然麻烦。
大唐朝廷,以仁治国。
又怎么可以在深牢大狱里发生这种事情?
所以连日以来知县大人始终就将贺云此人记挂在心上,一遍遍地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让贺云招供。
知县大人在命人将贺云重新关押进大牢里面之时,看着贺云冷声说道:“好小子,当真是很有骨气,本官倒是要看看,你的骨气能支撑你到几时!”
贺云面色铁青心如死灰,就这么被狱卒们一路带了下去。
此时,贺云身上的每处关节仿佛都被浸泡在寒冬腊月里的冰水里一般,丝丝缕缕的酸痛感如影随形,正不断朝他袭来。
贺云死死地咬着牙关,望着铁窗外那惨白的月光,泪水霎时间夺眶而出。
“师妹啊师妹,咱们两个人到底何时能够重逢,我向你保证,我贺云一旦是离开了这个鬼地方,一定立刻与你成婚,再也不做耽搁!”
这么想着想着,贺云缓缓闭起双眼。
昨夜他被狱卒们搀扶回来之后,便一直躺倒在此。
此刻终于困意袭来,渐渐的,意识朦胧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忽然间一阵窃笑从耳边传来。
贺云起初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然而那窃笑声越来越大,当即猛然睁开双眼。
循着笑声抬头看了过去,只见那是两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人,那两个人脸上堆满了笑容,似乎是在看着这世间特别好笑的笑话一般。
贺云用力揉搓眼睛,看清楚了之后心中轰然一震。
贺云当下便即认出,原来这两个人便是薛青山那老贼的弟子,正是薛仁勇的师弟。
“我师妹呢?告诉我,我师妹在哪里!”
贺云匆忙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路爬到门前,惊声问道。
“哎呀呀……你师妹?嘿嘿!放心吧,你师妹过得很好,而且都已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了,还心心念念着你的师妹,还是多担心你的安危吧!”
其中一个人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蹲下身来,另一人则是将手中的食盒打了开来,将放在食盒里面一盘盘红彤彤的各类果子点心端了出来。
这人说道:“你师妹让我们给你送来的,快些吃吧,这也是她的一片好心,我劝你千万不要不领情,因为……”
这人一番话还没有说完,蹲在他身旁的同门师弟一掌狠狠拍在他腿上,颤笑着道:“怎么还叫师妹呀?你应该叫师嫂了才对呀!”
这人闻言,一拍额头,连忙说道:“是了,该叫一声师嫂了!”
话音刚落,他们两个人抱头颤笑。
贺云怔怔地楞在当场,大脑一片空白,耳听着他们二人将曲丽卿称作师嫂却又是怎么回事?
便在这时,铁窗外传来一声惊雷,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似乎在这弹指之间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贺云心中万分震撼,冲着他们两个人连连摇着头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师妹是要和我成婚的,怎么可能会做了你们的师嫂!”
贺云越是震惊,他们两个人越是笑个不停。
“我们师哥薛仁勇和我们师嫂那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的一对!你算老几啊你?还要和你成婚,随随便便给你一条狗让你配了才算是和你登对。”
一通耻笑之下,两个人笑得更欢。
却在这时,站在外面的狱卒说了一句:“两个小哥,时间有限,切莫让我太难做!”
他们两个人缓缓收敛起来脸上的笑容,将食盒收了起来,站起身来对贺云说道:“好自为之吧,你的日子也不多了,该吃吃该喝喝,这些可都是我们师哥和师嫂特地为你准备的。”
“反正你是不能亲临成婚现场了,你在这个鬼地方至少也可以沾一沾喜气,还是不错的!”
他们两个人一面放声暴笑,一面快步朝着外面走去。
贺云手中紧紧抓着两块红糖糕,泪水不间断的从眼眶里涌出,万般颓唐地斜斜靠在墙角,缓缓闭起双眼。
“师妹,咱两个人的命当真好苦!”
恰在这个时辰,修村。
新婚燕尔的薛仁勇和曲丽卿两个人躺在大红被子里,这一床被褥质地上乘,绣面乃是大唐民间颇为流行的游龙戏水。
曲丽卿依偎在薛仁勇怀里,说道:“可能这就是命中注定了吧,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将来会嫁给我师哥。”
“然而知人知面不知心,所幸没有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