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似乎转眼即逝，运动会过后，每天就是重复教室和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每天都是枯燥乏味的试题和老师们干巴巴的授课内容。

夏欣开始对他不冷不淡，话也不多，她每天都埋首在“题海”里，变得两耳不闻窗外事。

张宇还是时常会和陈楠斗斗嘴，唐追忆却不再插话，变得有些闷闷不乐。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着，时光总是唱着相同的一首歌，没有高音也没有低音，只有一成不变的节奏。

每一天，唐追忆都会一次次看向教室窗外的操场，外面的槐树、白云总显得苍老无力，被微风吹落的树叶仿佛也失去了舞蹈的姿态，变得僵硬。还有教室墙上那不会停下的时针，一圈一圈地刻出青春的年轮。他偶尔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被困在了这个虚妄的时空里，看不见终点，也忘记了起点。

这天，是寒假的前一天，他们总算度过了高三的第一个学期，即将迎来高考前最后一个短暂的假期。

班上组织大扫除，张宇和陈楠被安排在教室擦窗，教室是一楼，可以通过窗户随意爬进爬出，张宇负责在窗户外面擦，而陈楠负责在窗户里擦。一扇扇窗户被擦得光亮，几乎像是什么都没有，光线可以一下子穿透而不受到一点损耗，光泽如晨露。

最后还剩下几扇窗，张宇觉得擦起来太费力，索性想到一个偷懒的方法。他用水盆盛满清水，想要直接泼在窗户上以节省擦的时间。

只见张宇端好满满的一盆水，站立在窗前，身体先是逆时针微微转动，为的是为顺时针的泼水提供一个回旋的动力。在张宇的想象里，这一盆水应该像一朵白莲花一样，在空中绽放，然后均匀地泼洒在窗户上，带走窗户上的灰尘，露出光洁如新的玻璃表面。

可正在此时，陈楠突然推开窗户，仿佛有话要说。张宇的逆时针助力已经完成，伴随着身体和水盆的惯性，张宇眼睁睁地看着一盆水泼向了陈楠的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

张宇的道歉如小鸡啄米一样，不断地弓腰抱拳，一整个滑稽的样式。

陈楠被一大盆水泼到之后反而愣住了，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变成落汤鸡了，四周的笑声也变得此起彼伏。

“张——宇——你给我过来——”真难想象陈楠小小的身子是如何爆发出如此的能量，她不顾湿淋淋的头发，一腿迈出窗台，一跃而下，扑到张宇的面前。

张宇此刻只想抱头鼠窜，但被自己泼出去的水弄得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

陈楠顺势踢上几脚才解气。周围的同学都笑成一片，最终还是老师看见这狼狈的场景，命令他们两人将战场打扫干净。

天气很冷，地上的水没一会儿就冻成了冰，反射着太阳耀眼的光线。

“夏欣！”唐追忆叫住了正在擦洗讲台的夏欣。夏欣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疑惑地看他。

“那个……”唐追忆尴尬的挠头，感觉自己脸上有些烫，“明天就放假了，假期你补课吗……”

唐追忆犹豫着，话说到这儿，他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但他觉得夏欣应该懂他的意思，他只是想和夏欣搭个话，表达一下友好。

“我不补课”夏欣淡淡地回答。

“啊！学霸都是不补课的，靠自学。”此时的唐追忆尽量掩饰着自己尴尬，他只想尽快地结束这段被自己鲁莽开启的对话。

这时，班长从门口走过来，大声问道：“谁有空去教务处拿消毒水？”

“我去吧。”夏欣走到班长跟前回答。

“你一个人怕是拿不动，再找个人一起吧。”班长看向夏欣身后的唐追忆，“唐追忆！你陪夏欣去教务处拿一桶消毒水上来，记得做好登记。”

唐追忆一愣，慌忙点头答应，夏欣也没有拒绝。

去教务处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并排走着，保持着一段距离。空气中，似乎凝固着尴尬的味道。

“哎？这不是隔壁班的夏欣嘛？”在一楼拐角处出现了一群人。

“对啊，就是那个运动会上摔倒，失去400米女子短跑赛冠军的夏欣，人称‘学霸式校花’的夏欣啊！”

“长得也不怎么样嘛？哪有那些男生吹得那么神，还不是平头正脸的，连个妆都不化，就是个穿起龙袍也不像太子的货色。”

唐追忆皱眉，这些话真是难听又刺耳。他仔细看着眼前的一群人，这才发现人群里就有那个绊倒夏欣的女生在，第一个说话的人便是她。

“你们不要这么说夏欣好吗？她要是回去跟她爸爸哭诉，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唐追忆定睛一看，说话的竟是夏露。她站在人群中间，难怪刚才他没注意到，这群人一定是夏露的“闺蜜团”。

“闭嘴，没事干就滚到一边凉快去。”唐追忆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替夏欣说着话。

“什么？她跟你是什么关系啊？干什么帮她说话？你们不会是一对‘好同事’吧？真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啊，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呀，能见得了人吗？”一个妆化得有些浓的女生捂着嘴笑道。

“你可别瞎说，见不得人的事不能白天做啊。”夏露笑着，那笑容却十分刺眼，“算起来，我还得叫她的爸爸一声伯父呢，你们可都别欺负她啊！”

“原来是堂姐妹啊？”另一个女生惊讶道：“可是她长得也太磕碜了，和你一点儿也不像。”

夏欣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她目光平淡地看着眼前这群人，仿佛他们说的并不是自己，她扭头对唐追忆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怕不是亲生的吧！搞不好是哪个垃圾桶捡来的野种。”身后又传来一声讥笑。

听到这话，夏欣顿住了脚步，唐追忆看到夏欣的眼神变了，从昏暗变得明亮起来，从平和变得尖锐起来，从“我不想理你”变成“你完了”的模样。

“夏露，你如果特别无聊，不妨带着你的朋友们，继续去夜场找夜男人蹦迪，或者半夜偷溜出门去找你的小混混男友！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别逼我把你在外面干的那些破事告诉你的父母！”

夏欣这番话一出，人群里立马炸开了锅。

“天啊，夏露你居然还去夜场蹦迪？怎么也不带着我们啊！”

“而且还有个混混男朋友？”

“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对了，上次在校外看到的那个人是吗？”人群中满是质疑。

“这么隐秘的事怎么会让你们知道？亏你还当她是好朋友呢！”夏欣嘲讽道。夏欣说话的威力一点不弱于夏露，刚才她只是在忍耐，而忍耐不代表懦弱。

夏露的脸白一阵青一阵，她没料到夏欣会当众这样羞辱她。她看向夏欣的目光中，带着滔天的恨意。

“这样的话从夏欣嘴里说出，根本就是污蔑嘛！”和夏露关系好点的女生怒道。

“不是啊！你们看夏露的反应，她们两个又是堂姐妹，十有八九是真的……”人群中又有人说。

夏欣转头冷笑着对着唐追忆说：“我们走！”便快步离开了。留下夏露和她身边的“闺蜜们”的讨论一直没停过。

唐追忆赶紧跟上，他犹豫了一会，除了心里心疼她外，也无法为她作什么，只得轻声安慰她说：“那些人就是嫉妒你长得好看，才这样诋毁你的，你别放在心上。”

“我没事！”夏欣叹了口气，无奈地回答他：“这样的事我已经习惯了。”

唐追忆沉默了一会，又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显然夏欣不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你说夏露的，是真的还是你编造出来的？”

“我不会去诽谤别人，但我什么都知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看着夏欣坚强的神态，唐追忆无言。看来传闻都是真的——两个人水火不容！他更加心疼起夏欣来。

寒假期间，唐追忆带着张宇约了夏欣，他本想独自约夏欣出来，却又害怕夏欣误会，毕竟学生时期两个异性的朋友在学校接触还算正常，如果私下单独见面就有点难以解释。最终夏欣应约，当然也带着陈楠。

唐追忆和张宇合资，在学校不远处的量贩式KTV开了个小包间，买了些零食和饮料，又特意买了两杯热奶茶。

“喜欢你，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张宇用普通话唱着那首粤语歌“喜欢你”，他唱歌有些跑调儿，惹得陈楠不断嘲笑他。

唐追忆看着歌单，盯着里面曾经熟悉的可以倒唱如流的歌单，他盯着面前的屏幕出神了好久，要不是张宇催他，他也许就定住了。

他点了一首《孤单北半球》，他唱到“别怕我们在地球的两端，看我的问候骑着魔毯……”，发现有女声附和，原来是夏欣问张宇要走了话筒。

这或许，是他们距离最近的时刻，在这间小小的KTV包房里，唱着同一首歌，互相被彼此的歌声包围着。一曲唱毕，夏欣说要上洗手间，她刚出去，唐追忆便起身跟了出去，只留下张宇和陈楠大眼瞪小眼。

“上洗手间还要跟着？咦……”张宇咂舌。

“不该管的别管，不该问的别问。”陈楠怒斥道。

“夏欣。”唐追忆等在包间外面。看到夏欣从洗手间出来后在洗手池边洗手，唐追忆忍不住叫了她。

就在刚才，他们合唱《孤单北半球》的时候，唐追忆内心是有些紧张的，他似乎突然觉得夏欣是能感受到自己心意的，他心中那种汹涌澎湃的情意，几乎要从他的胸口溢出来了。望着夏欣白皙娇好的脸庞，他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呼吸不匀。

“怎么了？”夏欣洗完手，疑惑地看向唐追忆。

“我爱你。”

“你说什么？”夏欣的眼睛瞪得巨大。

“我爱你。”唐追忆又重复一遍。

夏欣的眼角渗出泪花，嘴巴张大想要说话，却迟迟说不出来，她只是微微点头，似乎是同意，又像是在思考。

只见唐追忆三两步上前，手推着她的肩膀将她带到了墙边，猝不及防地对着她的嘴唇吻了上去。

这突如其来的吻，惊着了夏欣，她忘记了反抗，也惊着了唐追忆自己。他在等着夏欣给他狠狠地一个耳光，可是，夏欣没有反抗。于是他便一手抵住夏欣身后的墙，伸出右手去禁锢夏欣的脑袋，加深了这一记吻。

唐追忆只感觉唇齿相依，夏欣那美好的味道沁满了他的口舌间。他觉得这一刻既漫长又短暂，觉得此刻，时间、天地、万物，仿佛都不存在了，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