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嫂嫂郑氏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赵氏看到嫂嫂,胸口一热,泪眼婆娑。
郑氏说:“镇上传谣,说赵文启家昨儿黑夜作灭了一个狗夹子,我不放心……”
郑氏猛然意识到,自己心急,说话太有些直白,急忙刹住口。来到炕边,吃惊地问道:“你,你要生了吗?”
赵氏抹着眼泪说:“羊水破了!”
郑氏慌忙上炕,帮赵氏接生。
孩子生出来了,郑氏高兴地说:“小子!是个小子!”
赵氏很想回头看一眼,但她不敢,害怕把孩子的模样记在心上。
郑氏一面絮叨,一面忙着包裹孩子。接着跳下地,准备给赵氏熬米汤。
赵氏疲惫地躺着,双眼紧闭,一言不发,脸色苍白。
郑氏呼唤两声,不见回应,急忙掀起被子,不禁大惊,转身往门外跑。
郑氏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跳上炕,跪在赵氏身边,紧紧握住赵氏的手,失声痛哭。
婴儿在哭叫,哭声清亮,但没人搭理他。
周郎中闯进门来,说道:“莫哭莫哭!”翻看了赵氏的眼睛,把过脉,长舒了一口气,说:“还来得及!”
周郎中打开药箱,取出针囊,给赵氏行针。一袋烟工夫,赵氏脸色渐渐泛红,睁开了眼睛。
郑氏不说话,搂着赵氏的脖颈,泪如泉涌。
周郎中走后,郑氏忙着给赵氏熬米汤,揭开几条瓮,全是空的。
赵氏低声说道:“米在瓮盖上的盆子里!”
郑氏没有说话,心想:这个李黑子,怎能这样!
此时,李黑子正在飘仙酒楼里喝酒。昨天装窑,今天点火,瓷窑歇一天工。
李黑子不想回家,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闷酒。舍不得炒菜,要来一颗腌蔓菁,隔三岔五地啃一口。
老板赵如意下地干活去了,老板娘俏姐坐在对面俏嘴。
李黑子不理,黑着脸喝酒。
几个街坊进来,俏姐迎了过去。
看见李黑子坐着喝酒,几个人便压低声音谈论,偶尔还嗤嗤地笑。
什么狗夹子,什么扣箩子,什么作灭了……
李黑子警觉起来,来人却散去了。
李黑子隐隐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可能还和自己有关,便离开酒楼,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
路过李二狗的肉铺,李黑子没有理会,他不喜欢李二狗,这个神神叨叨的屠夫,
二狗大清早杀了一头猪,吆喝着卖肉。今天四月八,佛的生日,黑水镇人很重视这个节日。
李二狗看到李黑子,急忙闪出来,把李黑子拉进肉铺。
李二狗扶李黑子坐下,向门外探一回头,压低声音说道:“兄弟,我给你说,老哥我,可是立了大功了!昨儿晚上,赵文启和五龙观的冯老道,设下天罗地网,要擒拿你家我弟媳。……”
李黑子懒得理他,可心里却不由得一阵发紧,站起身就走。
李二狗意犹未尽,还在絮叨,顺手拉了一下李黑子衣角。
李黑子一挣,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头碰到案板尖子上,额头划开两寸长的口子,血流满面。
李二狗着了忙,赶紧拉着李黑子来到恒泰堂。
周郎中给李黑子缝了针,包扎之后,说:“看你醉的,你老婆生了儿子,血迷了,再晚一步,人就救不过来了!你,你,唉——”说完便摇头叹气。
李黑子心里又是一紧,酒醒了大半,付过钱,满脸涨红地离开。
李黑子割了二斤猪肉。
李二狗说:“不要付钱了,抵药钱吧!”
李黑子不理,把钱扔在肉案子上,李二狗连忙收了去。
回到家。把肉放到锅台上,把口袋里所有的钱掏出来,一并放下。
赵氏吃惊地问:“你的头怎了?”
李黑子说:“没事,磕了一下!”
李黑子不敢去看孩子,他心里已装着三个孩子的笑脸,常常搅扰得心疼。
李黑子不说话,默默地转身离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郑氏望着李黑子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赵氏望着李黑子的背影,瞬间泪眼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