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嫁到李家，丈夫是瓷窑上做营生的李黑子。光景虽然过得艰苦，但你亲我爱，甜蜜幸福。

不是什么时候起，赵氏开始犯夜。梦到自己满小镇转悠，遇到小孩子，忍不住多看几眼，情不自禁时，还会走过去抱抱。可孩子们看到她，总是哇哇大哭，她实在想不通。

有一次，她在梦中遇到李二狗。李二狗不再嬉皮笑脸，而是一脸凶煞，好像见到仇人一般，让她又气又好笑。

渐渐地，小镇上风言风语，说赵氏会变狗夹子，到处惊扰人家小孩子。有小孩子的人家，不仅对赵氏冷淡，还躲躲闪闪的。赵氏很是苦闷，但没办法。

有一次，赵氏梦到自己抱着一个孩子在前面跑，身后有人追赶，慌乱间，她把孩子放在草林里，抓了一把蓬蒿盖住孩子。没想到第二天，镇上孙家的孩子死了，就是她梦中抱走的那个。

赵氏很害怕，晚上甚至不敢睡觉，整个人慢慢消瘦。有一次回娘家，嫂嫂郑氏发现赵氏的异样，便追问。赵氏无奈，告诉了嫂嫂。

郑氏让赵氏不要过于担心，她娘家有个婶婶，也是这样。这是给乞子娘娘办事，叫犯夜，也叫变狗夹子。最厉害的那种叫飞廉煞，梦里可以骑上鸡毛谷草满天飞。这有破解的办法。每天早上起来，找个没人的地方，你对着鸦雀鸽子说，对着崖崖坬坬说，就说你犯夜，抱人家的孩子。时间一长，乞子娘娘嫌你嘴不牢，就不让你办事了。

于是，赵氏依着嫂嫂的办法，整天说，可睡着之后，梦里还是到处跑。

第一胎生的是儿子，李黑子欢天喜地，把赵氏捧到了手心。赵氏幸福得天昏地暗，但她的心病，却不敢告诉李黑子。

有一天夜里，赵氏梦见自己抱走儿子，送给别人。醒来，发现儿子白麻瞪眦，赶紧叫醒李黑子。李黑子慌忙去请周郎中。郎中还没有到家，孩子便死了。

镇上又风言风语，说赵氏变狗夹子，拤不来人家的孩子，就拤自己的。

李黑子回家，黑着脸追问。赵氏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说。李黑子没说话，黑着脸走了。

第二胎是女儿，两岁了，精灵古怪，李黑子把女儿当成心肝宝贝。

但是，女儿死了，和儿子一样的死法。

李黑子不说话，狠狠地瞪着她，眼里溢满泪水，哗啦啦地流下来。

第三胎是儿子，三岁时，还是死了。

李黑子伸手扇了赵氏一个耳光，然后抱住赵氏，夫妻俩放声大哭，天昏地暗。

李黑子从此不在家里过夜，住在瓷窑里。夏天做瓷，冬天挖瓷土。有时还跟着骡队走西口贩瓷。

起初，李黑子把挣来的钱都交给赵氏。后来，李黑子染上酒瘾，交回来的钱渐渐少了。有一回，李黑子醉了酒，晚上没有走，搂着赵氏哭了一夜。赵氏陪着哭，心里酸痛，愧疚，感觉自己对不起黑子，连死的心都有了。

但赵氏不想死，也不能死，她要给黑子留下一男半女，再去死。

赵氏摸黑穿好衣服，点亮麻油灯，下了地。先要准备一点炉灰，然后再生火烧水。

一想到炉灰，赵氏的心不由得一颤，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粒。叹一回气，去找粗箩子。箩子在窑壁上挂着，可她手软得几次都摘不下来。

太阳出来了，满家亮堂，小镇开始忙碌起来。

赵氏已准备停当，上了炕。这是第四次生孩子，轻车熟路，赵氏并不害怕。但赵氏担心的是，孩子生下来，该怎么办。要是有一天孩子死了，她又该怎么办。赵氏忐忑起来，忍不住想起黑子。黑子，有了孩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又一阵腹痛袭来，赵氏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