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道长捋捋长须,一脸得意,慢腾腾地从袖筒摸出一双红筷子,把那蜘蛛夹起来,放到锅台上摊开的炉灰里,用箩子猛地扣住,如释重负地说道:“好了,完事了!”
赵氏看见两根血红的木杠,向自己伸过来,特别害怕,想要躲闪,却酥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被杠子紧紧夹住。浑身剧痛,筋骨好像要被夹碎一样。紧接着眼前一黑,仿佛被投进了天罗地网。
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恐惧。赵氏绝望地哭喊,又苦苦哀求,但四周死一般沉寂,一点声息都没有。自己被困在这里,怕永远出不去了。赵氏拼命地挣扎,身体好像陷进泥淖里,没办法挪动。自己真的要死了,这个老不死的臭道士,估计不会放过她。可是,自己还怀着孩子,孩子没有罪。
死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在绝望中等待死亡……
刘氏紧抱着虎生,不敢往放下,好像孩子会凭空飞走一样,眼睛却不安地望着锅台上扣着的箩子。那张神秘的,令人害怕的箩子。
赵文启扶冯道长坐在椅凳上,端茶递水之后,陪坐在旁边,激动得直搓手,嘴里喃喃地说:“神乎哉,神乎哉,其神也!”
院子里传来咳嗽声,赵文启知道父亲有话要说,向冯道长拱拱手,急忙走出门。
赵炳礼一般不进儿子的窑洞,更何况现在是深更半夜。他背着手,站在院中间抽烟。等赵文启来到身边,轻声问道:“扣住了?”
赵文启答道:“正是!”
赵炳礼沉默一下,依旧低声说道:“吓唬吓唬就行了,不要作灭了!”
赵文启不解,欲言又止。
赵炳礼加重语气,说道:“做这种事,本来就身不由己。得饶人处且饶人,咱老赵家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转过身子,又回头说:“代问冯道长好!”赵文启垂手站立,点头答道:“谨遵父命!”
赵文启回到家,把信息传递给冯道长。冯道长叹着气说:“令尊真是宅心仁厚,难怪德高望重。”
冯道长站起身来,对着箩子念了几句咒语,把箩子掀开一道缝,只见那只蜘蛛蹒跚出来,在灯影下转了一圈,很快消失不见。
赵氏无奈地挣扎着,感觉自己渐渐地有了力气,甚至可以走动了,不禁疑惑。眼前亮起一道白光,很快变宽,仿佛太阳出来一般。瞬间醒悟,一头撞了出去。
赵氏晕头转向,就地转了两圈。她看到倒扣的箩子,看到冯道长,明白自己被放出来了。害怕冯道长反悔,赶紧逃命。
门窗已解除封禁,赵氏顺利地从猫眼里钻出去,穿出大门,意外发现李二狗挡在面前。
赵氏犯夜时,偶尔会遇到李二狗。李二狗一脸凶相,不是呵斥,就是阻挡,让赵氏害怕。
赵氏死里逃生,本来就紧张。遇到李二狗,更觉惊慌。但已没有退路,只得硬着头皮闯过去。
李二狗猛地一推,赵氏跌倒在地上……
赵氏打了一个冷颤,从梦中醒来,感觉心在狂跳,浑身的汗水,把被子都浸湿了。
丈夫李黑子住在瓷窑里,很少回家。屋子里静悄悄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但赵氏心有余悸,不敢闭眼,害怕自己一旦睡着,又会回到那个可怕的梦境。
窗外传来鸡叫声,天快亮了,但屋子里依旧漆黑一片。
赵氏突然感觉到腹内一阵疼痛,她知道,自己要生了。
这,是赵氏成婚之后,第四次生孩子。
只是,前三个孩子,都不幸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