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儿觉得走出很远,贺兰之应当不会追来,可现下….大晚上的,她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知道往哪走是宫墙。
扭头走走着走着,又撞上一堵肉墙,她瞬间往下倒去,就在以为定会同地面碰撞时,腰上一紧,紧接着….只能噼噼啪啪,站稳了看时,地上散落的都是首饰。
耳畔有个声音说“公主这是要….逃跑?”
她惊讶的张大嘴巴,望着对面那双好看的,深不可测的眼眸,默了片刻,才努力将那丝慌乱藏起来。
“贺世子这回可猜错了,本公主这不是心悦世子,因此特意带了一些首饰出来寻你吗?又不知道世子中意哪件,所以全都带来了。”
她说着话已经弯腰去捡地上散落的首饰,一想到可能会有一件首饰落入世子的口袋,瞬间觉得肉疼,可现下…真没别的方法扯谎。
将一捧金灿灿的首饰捧到他面前时,她相信,自己笑得并不好看。
“你当真倾慕我?”他捏着手中的金簪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她想说是,但傻呆呆的犹豫了,倾慕他,怎么可能?
男主注定属于女主的,没猜错的话,女主也快到了。
“那在大殿之上,你亲口说的并不喜欢我?”他继续问。
“贺世子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敢问哪个女子能拒绝呢?”没正面回答,只能绕弯子玩文字游戏迷惑他。
“那你呢?”他咄咄逼问。
自然不喜欢,主要是她才不会喜欢一个只存在于纸上,虚幻的人物。
“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
她回过神来,只看到贺兰之已然走远,风中只轻飘飘的留下这句话。
她站在原地愣怔之际,淼淼已经寻到了她。
“公主,皇后娘娘来凌云殿了,差奴婢出来寻你。”
此番看来走不掉了,须从长计议。
她心中暗暗叹口气,如今后背湿透,也是该回去换身衣物。
在沐浴间换衣物时,数了数那些首饰,怎样都不对,走的时候分明拿了九件,如今还剩八件,难不成方才掉在地上时,漏检了,那枚白玉兰花簪她还是比较喜欢,玉质上乘,触手升温。
思及此,她又唤来淼淼,让她差侍卫太监寻一下。
皇后娘娘来了凌华殿,她看起来分外慈爱,一身衣袍朱鹮玉翠,艳光照人,红段子如水般的袖袍徜徉着金丝线绣的凤凰。
楚灵儿有些拘谨,毕竟她是晏国的皇后,尊贵无上,而且是书中公主的母后,但不是她的。
她拍着她的手,仔仔细细的盯了她一会儿,才道“灵儿,最近可有心事?”一丝担忧隐于心底。
“没,我一切都好。”她心虚的应付,一边擦拭着额角的汗渍。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管你如何厌恶,都要尽力去学习,从前母后同你说了多次,你也不必嫌烦,那都是为你着想,你父皇膝下无子,只盼着你能成器,你可莫要让他失望才成。”
楚灵儿面对着张美艳陌生的面孔,愣怔的望着她嘴巴一张一合的唠叨,不知作何,鼻头竟有些酸涩。
兴许被关怀被唠叨,也是一种幸福。
从前同二叔这个糙汉子走南闯北,各种苦楚都受过。
在最困难时街边拉二胡挣些盘缠赶路。
从那以后,这段往事成了笑柄,被他好友嘲讽小瞎子阿炳,还有次路过的人随手给了两个热馒头,他因拉得兴头上,馒头被狗叼走了,二叔气冲冲追了三条街。
从那以后二叔见狗狗就有了阴影,每次看见狗都要抄鞋底子,她本来以为二叔会一直这样,后来二叔生活稳定了,竟自己养了一条,从此治好了看见狗就抄鞋底子的毛病。
在皇后絮叨了许久之后,她已然打了五次张口,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耳边嗡嗡的,似有蚊子飞来飞去,迷迷糊糊的坐着就睡着了。
淼淼见公主睡着了,刚要上前去提醒一下,皇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烛火照在她好看的脸上,夜更深了,室内一片安静祥和,一如她的睡容,皇后轻轻的触摸了一下她的脸颊,眼神示意淼淼,随即二人一并将她扶到榻上去。
皇后出门之时,楚灵儿知晓的,奈何太过疲惫,懒得动弹,反正今晚也不能逃了,计划作罢的安心睡吧!
“殿下,这簪子是林姑娘送的吗?还是打算送玉林姑娘的?属下倒是从未见过。”清早。星凡收拾床榻,转头见自家主子手上玩着一个玉质上乘的簪子,忍着笑意调侃。
“都不是….”他淡淡的说,愣了片刻,才想起什么的看向星凡“星凡,我倒觉得你近来言语委实有些多,是不是太闲了,如果太闲的话,去马棚喂马,可好?”
“殿下,属下错了,再不乱讲话了。”他缓缓的靠过来,委屈的小眼神着实让人心疼。
贺兰之无奈的摇摇头,星凡较星辰活跃许多,从前是如此,现在亦是如此,大抵人的性情是作何不好变的。
但公主….他甩甩头,公主绝对是世间绝无仅有的例外。
“最近主上有点反常。”月芷将锦帕浸入温水里一会儿,随后又捞出来,递到林少顷面前。
林少顷盘坐在榻上,背已经湿透,额头的汗珠密密麻麻,顺着脸颊淌进衣领里,消失不见,似乎….此刻他头顶都冒着热气,好像七八月天蒸馒头刚起锅的蒸笼,虽然看不见白色升腾的气体,但上手一摸,比较烫手。
他妖孽般的眸白了她一眼“月芷,你最近好奇心是不是重了点?”说话间接过锦帕,自顾自的擦拭起来。
月芷悻悻然闭了嘴,我是不想你随便对一个女人起了兴趣,尤其那人还是公主,这是她心里的声音,全都遮掩在眼眸深处。
“你有没有觉得,近来公主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擦拭完,将锦帕送到月芷手里,眸中闪烁着一丝玩味,一丝好奇。
月芷默默点头。
“那你觉得她是哪里变了?”
“…….”
月芷并未作答。
主要是不想一说话惹得主子不开心,他要问便问,开心就好。
“好了,你去准备水,待会儿我去沐浴。”他摆摆手,月芷端着金灿灿的盆,施施然一礼,默默退了出去。
今日文曲錧安生的紧,据说贺兰之同林少顷去城门口接林韶华,文曲殿恢复了往昔,从前便是楚灵儿同张瑶两个人上课。
如今还是两个人。
李太傅继续讲古人的之乎者也,张瑶听得仔细,坐得端正,反观楚灵儿,单手撑着下巴,闭着眼睛,又陷入浅眠,同昨日一样,上来没听一会儿又开始睡觉。
这一课下来,太傅没办法,拿着一张染了墨空荡荡的宣纸来到皇上面前告状。
“皇上,有些话微臣不知当讲不当讲?”他捧着那张宣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像极了一位为女费尽心际的老父亲。
“太傅请讲。”皇上坐在龙腾座椅之上还算坦然,心底确也摸不着底。
“公主是不是近来睡眠不好,用不用请太医看看,她最近课上总是睡觉,亦或是同民间所说的那般,受了‘惊’,休息不好本就累及学业,如今这字…..”
张千心领神会,匆忙过去接太傅手上薄若蝉翼的宣纸。
皇上瞧了一会儿,尴尬的轻咳一声,故作镇定道“朕知道了,会宣太医过去诊治。”
当晚,楚灵儿沐浴完正要休息,一声皇上皇后驾到,她‘咚——’一声从榻上滚下来,刚好磕在膝盖上。
皇上皇后进了凌云殿,恰巧看到楚灵儿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的揉膝盖。
“哎呀!灵儿这是如何了?”皇上焦急,三步并两步走过去,皇后走得慢,此刻也着了急,顾不得礼仪匆忙走过去搀扶她。
“见过父皇,母后。”膝盖钻心的痛,她勉强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
“快到榻上去。”皇上皇后一同将她扶到榻上“来,李太医,快给她瞧瞧,膝盖有没有事?”
“是,皇上。”
李太医作揖,立即有下人搬了一把楠木雕花椅,他坐在雕花椅上,冲公主微微一笑“公主,微臣将要给您把脉了,请伸出手。”
楚灵儿照常做了,但瞧老太医一手捋着胡须,一边细细思量脉搏,豁然觉得哪里不对,父皇母后来时定是不知晓她要摔下榻,却又为何提前请了太医?
李太医思索片刻,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也收回自己的手,从楠木椅上站起来“禀皇上皇后,公主脉象平稳,身体无碍,至于方才磕痛之处,用些跌打创伤膏便可。”
“可瞧仔细了?”皇上明显不信任。
“瞧仔细了,微臣确定公主身体无碍,用这瓶药膏擦拭方才磕伤的膝盖便可,每日三次。”
“哦!”他点点头,随即从李太医手中接过药膏,交到淼淼手上“记得帮公主擦拭。”
淼淼接过药膏,蹲了一福。
应了声是。
李太医退下后,皇后坐在塌边,担忧拉着她的手问“膝盖还痛吗?不然母后帮你擦拭药膏。”
“母后,好多了,不用麻烦了,待会我自己擦拭便可。”
“今日李太傅说你课上嗜睡,是不是最近晚上睡不好啊?若是哪里不舒服,要同你父皇跟母后讲啊?”
“是,灵儿有事一定要告诉朕,父皇为你撑腰。”他如沐春风的笑,慈爱的笑,那也是一个宠爱女儿的老父亲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