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天,雨丝飘落,冲洗着坑坑洼洼的泥地。
“强哥,咱们就这样子丢下她一个人不太好吧?”男孩贺明有些担忧的问着。
地面上泛着涟漪的水坑,倒映出郭强脸上不耐的神色。
他一手挡着雨,不屑又决绝的说:“她总不能是个傻子吧?不知道回家吗?”
……
大家相处那么久,也能看出郭强的情绪不耐烦。
如果在此时再添一把火,郭强会立马就像个火药包般原地爆炸,谁都落不到个好下场!
毕竟会喷火的猛兽,谁都会害怕。
伙伴们也都寂寂的不敢再多说一句,生怕惹火上身烧到自己。十分识趣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
这边的小月亮有些木讷地找回家的路,可因为初来乍到的缘故,脚下的路仿佛变成迷宫一般,难以捉摸下一步怎么走。
越找越迷糊。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在不远处刚好有个可以躲雨的塑料棚。
小月亮面色不大好,因为刚才跌倒的缘故,膝盖处还有些痛。
女孩精致的小脸上挂着几滴晶莹的雨珠,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水像蝴蝶的翅膀般,瓷白的肌肤上贴着湿透血气的白纱裙。
这时的她活脱脱的一个落魄的难公主。
小月亮来到棚里,凝聚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塑料棚因为有些陈旧的年代感,所以有些漏雨,木头柱上还痂了几个蜘蛛网。
小月亮从没见过这些,她好奇的用手抓了抓蜘蛛网,黏黏的丝粘在手上,她两条精致的眉直皱起。
小月亮一屁股坐到地上,嫌弃的直往衣服上擦。
女孩头顶上的两个似花苞状的小丸子因为淋了雨的缘故,湿嗒嗒的塌了下来像是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垂耳猫。
因为下雨,地面与空气都有些潮湿,冷风一带,吹过小月亮身边。
冻得她坐直往里靠,在一处角落里蜷缩起来。
她看着灰蒙蒙的天,不知何时雨才会停。
小月亮吸了吸被动的有些红的鼻子,外面雨的坠落声不知何时竟然还伴随起悠扬又美妙的钢琴声,它们错综交织在一起一同传入耳中。
仿佛寂寥秋日中,神明怜惜才送给人们的盛大交响乐会。
琴声如天籁般。
似山间青鸟飞,似稻田麦穗捆捆收。
在这不断的起伏中,
不断的高潮里,
一首接着一首。
叮咛,
汀吟。
愉悦而又欢快,美妙而又回旋。
小月亮似乎失去了对冷的知觉,手高兴的拍击起来,漂亮的眼又弯又亮。
仿佛被琴声带入极乐世界。
随着最后一件琴声落下,不远处也传来一名中年妇女焦急的声音。
“云月!云月!!,听到就回复妈妈!不要吓妈妈了!”秦文婉一手打伞,一手靠唇呼喊着女孩的名字。
秦母声音微颤,略微带着点哭腔。
云月听见熟悉声音,立马从地上笨拙的爬起。
跑出棚外,便看到了泪眼婆娑的秦母。
女人也看见了不远处向自己奔来的那小小一团。
秦母原本想好好将云月教育一顿的,可看到小女孩浑身湿透的模样,又心疼的不行。
也顾不上说她什么好,只是将身上的大衣火急火燎的脱下。
生怕孩子着了凉,便将她裹得像颗小粽子一般。
女人另一只手臂发力,云月两条小短腿瞬时腾空曲起,她的头乖巧的搭在秦母肩上。
黑溜溜的大眼睛突然望向了琴声的大概来源处,那是一栋装修低调的两层楼户。
只见对面那栋楼里隐约有个男孩半蹲在窗前。
可惜的是,玻璃窗上流动而下的雨珠模糊了他的五官……
随着时间的逐流,雨,渐渐停息。
经历过昨天的雨淋,云月不出意外的得了高烧。
隔天下午,秦母拿着体温计在空中甩了两下,定睛一看,可差点把她吓坏。
“38℃7?!”
秦文婉不信邪地将手掌贴在女孩额上,云月身体传递出的热让她有些慌张,手忙脚乱的从柜子里拿出包退烧药快速的冲泡。
女孩因为发了高烧的缘故,整个人变得有些无精打采。
云月神情颇有些恹恹然以至于递到嘴边的药都丝毫没有察觉到。
直到秦母喊了女孩两声之后,她才反应过来。
小家伙乖乖的捧起碗,迅速的将那无味的药一口喝完。
最后一口药灌入喉时,整个人的体内一顿翻涌,有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难受劲冲袭而到。
云月有些分不清左与右,加上膝盖处的伤刚经历过碘伏的消毒,现在又撕扯到了一起。
躺在沙发上的云月晃着个小脑袋,目眩和伤口处的疼痛结合在一起。
病魔仿佛折磨蝼蚁般,让两种不同的感觉一同刺激着神经中枢。
云月眼尾泛红,显然是被难受的不行,哭得两行泪央及全脸。
云月这种症状可把秦母吓坏了,一颗心差点跳出来。
秦文婉翻找着药箱,连忙将退烧贴撕下包装,急急忙忙地贴在云月炙热烫人的额上,因为紧张焦急的缘故,秦母腿有些软,她一把将云月抱起稍微显得有些吃力。
因为云海峰平常上班忙,没空盯着手机看。秦文婉肯定是打不通的,而自己却又连车钥匙都没有摸过,自然是没学过开车。
就连旁边的公交站,下一班车都要15分钟后才到。
如果等的话,黄花菜那可就大凉特凉了。
秦母为了怀中的孩子,一张老脸都豁了出去。
她大喊着,一只手不断大幅度的左右摇摆。可惜人来人往,车来车过,有人看几眼,有人为之停留,却没人伸手援助。
就在临近绝望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辆车发出的喇叭声。
哔哔——
车窗缓缓摇下,入目是一张五官凌厉的脸。
男人瞥见女人怀中的孩子,便开口询问:“阿姨,需要帮忙吗?”
秦文婉仿佛见到最后的曙光,连连着头。
“小伙子,帮帮阿姨,麻烦带阿姨去第二人民医院吧”
男人听完后没有片刻的思索立马点头答应,车门打开。靠里的座位中还坐着一位小男孩。
六七岁的感觉,五官虽未长开,但稚气的脸上有着几分清冷的疏离感,相比驾驶座的男人少了些凌厉感又多了些说不出柔和。
男孩贴心的将身后的靠垫,转到另一个座上。
秦文婉连忙拒绝,毕竟人家好心要带无助的母女俩来医院已经够麻烦了,秦母没有理由接受人家的好意。
男孩笑了,薄唇勾勒出笑意,就嘴角下的那颗痣也被带起。
他说:“这没什么的,阿姨快上车吧”
最后还是拗不过小男孩的执着上了车。
车内很安静,她低顺着头看见女儿难受的模样,她有些绷不住自己担心的情绪。
云月的脸颊上似乎感受到了温度,她在温暖的怀中缓缓抬头,她的嘴角不由的向下弯。
一刹那间自责悄然滑入心间,也许自己不应该摔跤,不应该淋到雨,更不应该参与那场躲猫猫游戏。
也许这样她就看不到妈妈哭了。
白嫩嫩的手擦拭着母亲眼角的泪,云月勉强挤出一个安慰的笑。
她开口一声奶气:“妈妈,你掉了好多珍珠,小月亮都给你捡起来了!”
云月脸红红的笑着,张开了手。
温热的泪化在掌心各处泛出依稀的光亮。
“呐,不要哭了!”
车内传来噗嗤的笑。
身旁的男孩笑得轻咳,唇角勾起,弧度是不经意间的完美,仔细一看还能看出他嘴角处漾起的酒窝痣。
显然,他被刚刚那可爱温馨的一幕逗得不行。
驾驶座上的男人目视着后视镜,原本稳重的声音不自觉地带着了点警惕:“喂,江澈你小子再对人小妹妹笑一下试试”
自从江澈这小子上了小学以后啊,那不说话就是属于冰山高冷那一挂的。
但他偏偏爱笑。
他的笑如雨后和煦的春风一般。
清澈又柔情。
只要一放学,桃花们争先恐后,就真的只为再看一眼他的笑。
那场面简直堪比世界奇迹,堵得校门口水泄不通。
若不是亲眼目睹,身为亲哥的自己只会笑得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