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阳六年四月二日,杭州陆府。
今日府门前围着许多人,有携剑负刀的大髯汉子,有一身书生气背手负剑的文士,也有面容清秀,看上去便年龄尚小的年轻人。
他们今日齐聚一堂的目的,都是一致的。
在今天,这座府邸将会拥有属于它的新名字。
今日的府门除了人多,比前几日还多了一些东西。
原本正门上方空缺处,今天悬挂好了一块匾额用红布包裹得严实,看不出来是写得何字。
林满六和月寒枝二人,今日自然也早早的来到了陆府门口,在前来迎庄的队伍中,看着府门外的盛景。
众人围住的正门中心站着一名白衫男子,其白衫之下,隐约还能看清穿了件黑红里衣,在他袖口和衣襟处,也依稀能看到红底黑边的物事。
在观其腰间是一柄品相极为朴素的长剑,但背后却负起了一柄黑色弯刀,在白衣之上显得更加漆黑如墨。
今日到场之人,不论是谁都能明了其身份,正是府邸主人——陆风白。
“诸位不远万里来祝陆某开庄,甚是感激!”陆风白对着围着自己的众人拱手道谢道。
陆风白身后数人,也跟着一同拱手答谢。
有这几日教林满六学剑的黄衫老骗子,模样依旧是那番样子没有变化。
有那日在花坛处看到的文雅儒士墨先生,不过今日奇怪的是他换上了一身紫黑相间的大袖,原本扎好的发髻也拆成了散发披在身后。
还有一人就是每日接送短衫少年来此喝茶的崇婴,同样也换上了一身淡粉的袖袍,在腰间还别着一块细小的玉佩。
在这几人身影背后,还站着一些人。
有黑衣红裙的女子负剑而立、身侧是一名青衣女子两鬓发丝自然垂在耳畔、一名身着劲装的束发女子、还有一个跟陆风白衣饰差不多的男子,很难让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这些人应都是陆风白,以及黄衫老骗子志同道合的好友吧?
府门面前的各路江湖好汉,都是一一上前庆贺开庄喜事。
一番祝词攀谈后,在陆风白抬手示意下,众人重新看向府门位置。
“今日便是我弈剑山庄开庄之日,邀江湖各地前辈和青年才俊一同入庄品剑!”
陆风白说着的同时,抬手扯动匾额下的红绳,那包裹匾额的红布就被随之撤去。
霎时,四个烫金大字出现在府门之上。
“弈剑山庄!”
众人看向府门上的四字时,庆贺声更加连绵起伏。
感叹这江湖又要有一个新门派出现,江湖新气象依旧啊...诸如此类的话络绎不绝。
结果不料有人在一旁打趣道:“陆庄主三代皆习刀,都不曾听闻用剑,取此名寓意为何啊?”
“天下纷乱,民不聊生时,祖辈以我背后这柄漆夜开道,争得重归安定!”
“如今山河稳固,国泰民安,此刀就不能随意出鞘,故父辈辞官从商自省!”
“而我陆风白不善商道。只喜刀弄剑,但我依旧不敢忘!遂此后江湖行事先出剑再出刀!”
陆风白左手握在腰间的长剑上,看向了那名打趣男子。
那人只得有些神情尴尬地笑了笑,周围对于他的嘲讽声随之响起。
他只得躲入人群当中,事后定然是再不敢做这般出头鸟的行径了。
随后在陆风白的带领下,山庄内的众人和前来迎庄的宾客一同前往了弈剑山庄校场。
众人路上也是疑惑为何不先去主殿,却绕路行过这些花坛廊道。
直到走到练剑校场后,众人无人不感叹出声。
那些官员、将领或是一些豪绅的府邸宅院,园区布景不都应该是那些花坛、水池、小溪或是庭院。
可到了这山庄之内,却变成了一处可供人御马驰骋的校场。
“今日开庄最大之事,便是邀大家前来品剑,一是观我庄内所用之剑品样如何,二是观我庄内习剑人技艺,与各位心中差距有多少!”
陆风白引众人上了点将台入座后,自己走向护栏处,手持一青瓷小壶向众人比了个自便的手势。
林满六和月寒枝二人,则被安排到了台下一侧的正常桌椅。
看着台上相谈甚欢的那些江湖前辈,短衫少年只盼着早些结束,好准备继续练剑等待返乡。
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月姑娘,我是之后与那老骗子一同返回南疆,我还不知道你何时动身前往江宁?”
“我可以现在便自行前往...”
帷帽下传来有些清冷的声音,听得短衫少年在这阳光明媚的天气下,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并不是期盼月姑娘早些离去,只是想询问下具体时间,之后有时间了...我们可以好好逛一逛这杭州城...”
“我就刚到那天去了一遍西湖之后,后面天天都在这里喝茶了,月姑娘自然也是都没怎么出去走动过对吧?还有好多的......”
林满六急忙解释出声,刚准备说着这几天从崇婴那里听着有趣的地方,就被蓝衣女子回应打断。
“嗯,之后看看吧!”月寒枝说完后不再言语,抬眼看向了校场场内。
只见崇婴从台上走入场内,竟是使的一手双剑!
他左手剑负于身后,右手剑垂于地面,不慢不紧地走到校场正中。
崇婴转身向点将台说道:“在下弈剑山庄崇婴,暂管庄内杂事相关,今日便请诸位赏剑在座之人也有各大门派江湖才俊,往能入场比试一番!”
陆风白在台上摇晃着青瓷小壶笑着说道:“我弈剑山庄自然是有些彩头的,想必大家也知晓我一些今年来的江湖事...”
“行侠仗义惯了总会有些匪徒良心发现,不仅以死谢罪,还会将手中兵刃双手奉上,以盼能宽恕本心...”
“今日胜我庄内弟子者,皆可自行挑选一件自己喜欢的兵器!”
随后从校场一侧,立即有数十名护院搬来了四个兵器架,全数齐齐摆放在点将台对岸。
兵器架上多为刀剑,也有一些枪矛长朔。
有人拿着折扇指向其中一物说道:“是枫红,这不是前些年岭南那一块想要造反的叛军头领何野所用战刀嘛!不是说他被官府处死兵械人马都悉数被收缴了吗?”
“都听闻此刀是一柄名刀的仿品,今日得见,果真厉害!”
又有人指出在右侧兵器架上的奇怪铁链,似是早年东都肆意杀人劫掠的匪贼赵逯所用。
还有一些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刀剑器物,更是被人拿来谈论交流。
就在众人讲述这些兵器背后的故事时,一名头戴发冠腰间系柄长剑的灰袍清秀少年,起身跳入场内。
他抱拳对崇婴说道:“寻寒山李皖,请赐教!”
李皖说完,立刻拔剑出鞘。
见有人上场,众人暂时停止对于对面兵器的研究,寻着声音看向场上。
崇婴双手执剑行礼回声道:“弈剑山庄崇婴!”
两人拉开距离,眼神一对会意后,便各自持剑向前。
李皖先手出剑直刺崇婴,结果不料被其躲避后,只觉剑身上犹如被重物一砸!
是崇婴双剑一并递出,齐齐斩落在李皖剑身之上。
随后两人分开数步,待到李皖稳住颤动不已的持剑右手后,身形微动准备再次出剑。
结果见对面的崇婴身形灵动,如池中鲤鱼。
其身法弹动有若脚踏空中,脚掌行处步步生莲,整个人的身影让李皖有些看不清。
顷刻,台上传来了很多赞许的声音。
林满六也有些吃惊,这几天跟自己有说有笑的同龄少年,身法竟如此了得。
相较之下,自己远远不及。
还不等短衫少年继续观察崇婴的行步身法,只见场上的两人再次双剑对撞。
李皖明显不敌崇婴双剑攻势,被压制得不能还手,数招过后以李皖长剑脱手结束。
灰袍清秀少年没有任何言语,去捡起自己的长剑,一脸死气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台上众人见比试结果实在太快了,竟是有些鸦雀无声,像是都在等待会不会有第二人上去与那淡粉衣饰的少年比剑。
老一辈的人拉不下来脸,年轻一辈的明显也能看出这人实力不一般。
就在这时,那黄衫老骗子打破了沉默:“崇婴回来吃酒!从小练到大的身板上来以大欺小...也不嫌丢人!”
“唉...那边那个天天喝茶的学了两个月剑,总该有些长进了吧?别来了只知道吃吃喝喝啊!换崇婴去!”
坐在台下的林满六听着这讥讽言语,都有些坐不住了,他准备起身破口大骂一番。
他娘的,这些天让自己受苦不堪的老骗子,你给我等着!
林满六只能不停劝诫自己,此次是替师父来的,断然不能丢了师父颜面。
少年最后只得起身走入场内,崇婴向他朝了朝手,又给他比了个手势。
像是在告诉他,会代他去收拾那个嚣张得意的老骗子。
两人点了点头,就互换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