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10月27日,当天的日期至今还记忆犹新,是收到皮卷之后的第三天。空气中透着的寒意不觉得又森冷了几分,古韵十足的长街依旧一片冷清。博雅轩琳琅满目的摆满了各种古玩雅器。不知为何老是会觉得非常冷,一种透骨的冷,深入骨髓!我裹着大衣慵懒的躺在竹椅上,怀里抱着个暖水袋。鹏子劝过我,让我去医院检查检查是不是生了什么病,因为,他们仿佛正值秋高气爽一般,穿的都是T恤,最厚重的也就穿个秋衣。虽然我也很奇怪,但是十数年来,连个小病都没有,不是生死攸关真不想踏进那个充斥着各种药物味道的地方,再说除了冷,也并没有什么不适,就让鹏子别瞎操心了。
旁边青竹编的茶几上还放着一本翻开着倪匡的卫斯理系列小说,这类光怪流离,匪夷所思的小说一直是我的心头爱。那个故事大致是说在一座不被世人所知的海岛上,有一种喝了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圣水,后来被世人发现之后,在金钱和名利之间,人性是何等的泯灭殆尽。看到紧要关头,不禁的将自己都投入了进去,还以为自己就是卫斯理,正在波涛翻腾的大海中与敌人殊死搏斗,正是惊心动魄却又带给人一种异乎寻常的快慰。
可是现在我却不得不把刚看到精彩处的小说放下,因为此时我的面前正坐着个看上去才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清秀的容貌,一身漆黑的紧身衣却与她的年龄格格不入,乌黑的马尾随着她不停打量着庭院的盆景而一跳一跳的。略带一丝稚嫩的严肃表情,让人怎么看都有些别扭,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会展现出小女孩该有的活泼,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着实可爱。以我多年阅人无数的眼力,轻易的就能看得出来她是在故作成熟。这丫头怎么看都应该是在学校里好好上学的三好学生。可是她现在却正儿巴经的坐在我这个小古董店二当家的面前,使我有些措手不及。
应付女人,尤其是小女孩一直不是我的强项,逢年过节,我只要往那一坐,准把小孩子个吓得藏头缩脚。最哭笑不得的一次是前些年走亲戚,一个四五岁小丫头,扎了两个朝天辫,粉嘟嘟的活泼非常。一看到我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浑身硬邦邦的,总是抱着她母亲的腿,眨巴着玛瑙般的大眼睛,探头探脑的看着我,那种谨慎,小心,简直让我还以自己是大灰狼一样。吃饭的时候,小丫头怎么说也不肯吃,结果她母亲一急,就说再不吃就给叔叔吃了,本来悠哉游哉玩耍着手中玩具的小丫头,就像被人踩了小尾巴一样,猛的蹦了起来,小腿“噔噔噔”跑过来,抢着勺子就吃了一大口,末了还怯怯的看着不远处坐在小凳子上的我。试问这种水平的我,怎么能跟个在校学生沟通呢。
我扫了眼茶几上小说露出的被当做书签的剪报,再看了看坐在我对面时不时东张西望的小女孩,这两天竟是发生这些怪事。再看向旁边眼巴巴看着水灵姑娘的鹏子,瞅他那副没见过女人的样子,皱了皱眉头,这就是他说的有大生意关照的客户?估计是看上人家小姑娘特意放的水,我此刻有种立马把他拎出去爆踹一顿的冲动。
鹏子厚颜无耻的摊了摊手,示意自己绝对没有搞错。我在心里劝自己淡定,一定要淡定……长长得舒了口气,无奈道:“请问你是?”最后一个字脱了大概一秒半的音,没想到小丫头像是在发呆,居然浑然不觉,留着一脸尴尬的我不停的变脸。
就在我的脸色由白转青,然后又由青转紫的时候,这位天真无邪外带纯真可爱的小妹妹似乎才意识的到,某位脸色已经急剧难看到一定程度的尴尬男人正在和她说话,于是她俏脸惶恐的伸出白嫩的小手,红着小脸道:“哦,不好意思,你就叫我静吧,是的,大家都这么称呼。”
我被她这一出弄得一愣,礼貌的握住了她的小手,触手一阵微凉的滑腻,使得我这个没出过龙门镇的古董店二当家的一阵心神摇曳,干咳一声,收回手,重新坐了下去。
“恩,静,请问你来这是为了什么事?”我斟酌着该用什么词来和这个明显不是同个年龄段的小妹妹交流。
静从一个黑色小皮包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递了过来。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接过,看了眼盒子,然后看了下她。小妹妹对着盒子努了努嘴,示意可以拆开来看,这下就更奇怪了。
我像是在拆除炸药一般小心的拆开一看,居然又是一块皮卷,而且两份几乎一模一样!我瞟了眼静,她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不自然,像是在等我发问一样,看来那封信不是她邮寄的,但是这事也太巧了,前后只差三天,仅仅三天,又让我见到了第二块皮卷。
皮卷依然非常的轻薄,抚摸起来十分舒适,我轻轻按了下,咦了一声:“这是什么皮?”
静笑了笑道:“大概是一种鱼的皮,不过是什么鱼的皮就不得而知了。”
我凑过去闻了闻,一股淡淡的很奇异的味道幽幽的在鼻腔里弥漫开来,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闭上眼睛更是十分的惬意,朦胧中看见碧海长空,浩瀚星河,海风隐隐拂面而来,不禁的长舒了口气。
猛然苏醒,竟然只是幻觉,我哑然的看着盒子里的皮卷,翻开一看,皮卷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竖着的小眼睛,我顿时一阵莫名头晕,强行撇开视线,却不经意见对面的静嘴角勾起一个似有似无的弧度,待看清,却已经不见了。
“这是一种文字,全世界知道这种文字的人绝不会不超过十个人,想找到能翻译它的人更是难上加难,据说看到它的人会产生一种很奇特的幻觉。”静解释道。
我皱了皱眉,很难想象居然还有能让人看一眼就产生幻觉的文字,我再次省视这些一个个密密麻麻的立起的小眼睛样的古怪文字,我收起来的那一块皮卷,似乎并没有那么浓的奇香,也许这就是这块皮卷能让人产生幻觉的原因,我诚恳道:“那么你把它拿给我看是什么意思,我也看不懂,再者我顶多也就是给你估出这块皮卷的价格,这样你会很吃亏的。”
静笑了笑,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道:“其实皮卷上的文字我们已经大致的破译了出来。”
我错愕道:“这种文字也能翻译?”心里却一阵激动,到底该不该把自己手中的皮卷拿出来,因为我也对这些解谜游戏一直很好奇,或许是人类最原始的探知欲在作祟。
静没有回答我,自顾自道:“这种文字叫天眼文,这种文字如果追溯起来,甚至比任何国家的文字都要早,但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就不得而知了。”
我暗自摇了摇头,这种奇怪的文字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静见我不相信,突然问道:“你知道秦始皇当年派徐福带三千童男童女出海,寻找不死仙药的事吗?”
我笑了笑,道:“那只不过徐福无计可施,又畏惧始皇帝,而撒下的弥天大谎而已。”
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秦始皇希望长生不老。秦始皇二十八年,徐巿上书说海中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有神仙居住。于是秦始皇派徐巿率领童男童女数千人、以及已经预备的三年粮食、衣履、药品和耕具入海求仙,耗资巨大。但徐巿率众出海数年,并未找到神山。秦始皇三十七年,秦始皇东巡至琅岈,徐巿推托说出海后碰到巨大的鲛鱼阻碍,无法远航,要求增派射手对付鲛鱼。秦始皇应允,派遣射手射杀了一头大鱼。后徐福再度率众出海,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更别提什么长生不死药了。
静听我这么说,摇了摇头,道:“徐福畏惧秦始皇是事实,但是徐福东渡东瀛之后,只有千余人,那另外的童男女去哪了呢?”
我道:“也许是在海上死了呢?古代的医疗也不发达,一些小病就会死人的。”
静果断道:“不可能,当时医疗已经很先进了,再说就算是生病,也不会那么多人一起生病。”
我有些隐隐的不悦,道:“那你说是怎么回事?那一千多童男女到哪里去了?”
静没有理会我的不悦,神秘道:“其实他们确实找到了长生不老的仙药!”
我徒然一震,道:“不可能!根本没有不死药!”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一阵尴尬,其实这有没有不死药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那种感觉,就像是我在故意遮掩些什么似的,让我一时竟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静也没料到我会有这么大反应,道:“叶老板,你怎么了?”
我尴尬道:“没什么,只是不死药这种东西,素来都是荒唐至极的事情,呃……简直就是……就是……方谬!”
静掩嘴娇笑,道:“本来我也不相信的,可是这皮卷上天眼文翻译过来的时候我就相信了。”
我疑惑道:“这上面说的是什么?”
静理了理思绪这才把整件事道了出来,原来当年徐福带领三千童男女到东瀛,一些人不耻徐福的行为,仍继续在海上寻找不死仙药,最后这一群千余人竟然都消失不见了。皮卷上记载的是他们最后到达一个叫做天眼的地方,确实找到了不死仙药,却又不得已逃了出来,这让我不知其中到底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更为离奇的是那里面的意思,似乎是说那是一处极为诡异的所在,但是,任何人到达那里都会得到长生。
静解释说,这种天眼文是靠意识来传递信息的,能翻译出来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其实里面还包含很多事情,只是要真正看的懂天眼文的人才能一眼就翻译过来。皮卷上的天眼文是按照一个极为复杂的图形排列的,如果有序的联系一些瞳孔和眼角,就能串联起一幅地图。这就让我更诧异了,照皮卷上的意思,天眼应该是个极为危险的地方,可是他为什么还要留下这张地图呢?
静道:“其实我们之前也打听过,整个洛阳,叶家的在这一行的声望最高,所以我们想请叶老板帮忙。”
这一行?我一时半会还没能弄清。静见我没有接话,便道:“如果叶老板能帮忙联系上四爷那就更好了。”
我骤然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静低声道:“八爷……”
一句话还没说出,我立马明白了过来,一拍桌子道:“送客!”
叶家以前和四爷向来都是瓜不离藤,藤不离瓜。叶家老爷子叶振轩,也就是我爷爷。道上给面子的不给面子的都得叫声八爷,其中缘由暂不细表,只是将这老哥俩扯在一起,莫过于那些年倒斗的事了,说白了就是盗墓。在那些兵荒马乱的时代,确实被传的有声有色,勉强也算的是个美名。只是这几年已经很少提了,毕竟老爷子已经失踪了四十多年了,就算找到充其量也就是一堆白骨了。再者说这些不光彩的事,一般识趣的人都不会提起的。所以静一提起,我才有这么大反应。
鹏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跑进来尴尬的看了一眼没出啥事,又小步溜了出去。
静被我这么一呵斥也不发怒,只是将皮卷小心的装好往包里一放,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叶家果然没落了……”
“什么!”